“不要这样,桑桑你不要中王志的圈套!先起来,地上凉你又刚受得伤...”
“好我起来我起来!”她攀着他的伸出来的手,又拽着他的手臂终于算是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
他感受到来自她身体的恐惧,她此刻看他的眼神就犹如必死无疑之人望向最后的希望那样,满目破碎与几近尘土般的哀求。
他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目光。
几乎看她一眼,他的心就毫无预兆地跟着一阵阵的抽疼。
“我站起来了沈卿司,不!夫君!我叫你夫君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夫君,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我给你跪下好不好?你是不是还记挂着我以前对你的冷漠?你有什么不满都冲我来,只要你说!活着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做到!沈卿司我求求你好不好?我求求你...只有你能救他了,只有你...”
她的眼泪就如决堤的河流般,无论他如何的抚掉都不能,似有一串串的珍珠从她的眼里争前恐后地冒出来,她颤抖的双唇不受控制,就连说出的话语都成了破碎的祈求。
他何时见过这样卑微无助的她?
就连当初她当年被他欺负,亦或是命悬一线的时候,都是不肯低头的坚强,如今却为了那个孩子,放弃了自己一切的尊严,来哭求他...
他被她的眼泪哭得心都要碎了。
可是他却没法答应她的请求,王志要的东西实在太过重要,重要到关乎无数人的性命,他不能就这样随意地将那东西交出去。
“王志你听着,你要的东西如今并不在我身上,就是要拿给你,也需要一段时间!”
王志知道他这是故意拖延的话语,却也并未再多纠缠。
“好!本督主就给你三天时间!时间一到,若是不能将本督主要的东西送上门来的,那就等着这孩子的尸首罢!我们走!”
“别走别走!把千帆还给我!”
“桑桑不要去!桑桑、桑桑!”
下一刻,她已经像一朵极轻的羽毛,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破碎的灵魂一般压在他身上,毫无重量...
“怎么了?夫人!夫人!”
比及霍刀和桑海赶来的时候,王志已经提着小千帆远去。
都怪他!
他以为,那个地方是安全的,才把千帆藏在了那里!
他应该找个更加隐蔽的地方的!他应该听她的话,随时保护他的!
......
“桑桑!你怎么样了!”霍刀急血攻心,不管不顾地就朝着受伤的桑桑而来!
“别碰她!”
瞬间,他的手被沈卿司所打下。
那个男人,犹如六年前一样,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就这样大步流星、毫不犹豫地从自己身边走过。
仿佛这六年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霍刀呆呆地愣在原地,亲眼看着他抱着她,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远去...
黑暗冬宵长,黎明带冷霜。
及至所有人都走远了,只余这满地的沧桑,验证着今日发生的惨烈过往。
霍刀的胸口忽然一痛!
再也支撑不住!
跪倒在地上!
这些日子他几乎不眠不休的赶回永州,其中又要保护千帆又要和敌人对战,本就已经受了很多伤,再加上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绷,他几乎随时处在崩溃地边珍视的两个人纷纷被带离了自己的身边...
一口浓重的鲜血从他口中吐出,他便万事不知地倒在了雪地里,生死不知...
“夜静风凄月暗,梦入幽冥彼岸。
鬼火照寒衾,血泪凝成珠串。
惊颤,惊颤,魂散九霄云断。”
无边黑暗的梦境中,她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四周一片死寂。
她像是失去了一切,哭得心肝俱裂,那悲恸的哭声在黑暗中回荡。
就连眼泪也变成了鲜血,凝结成了珠串,一滴一滴地坠落,却仿佛永远也落不到底。
“娘亲在这儿!千帆!娘亲来救你!”
她惊声喊着,猛地从噩梦中醒来,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如何做你才会不哭...桑桑,你还有我,我什么都会给你,什么都愿意给你,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身旁的他紧紧拥着她,声音温柔而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不再剧烈地颤抖,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轻轻放开,几乎是鼓起勇气般,去望向她的脸。
她的脸上,无喜无悲,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空。
“如果千帆死了,我绝不独活。”
她的声音空洞而决绝,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没有一丝生气。
黄泉路那么黑那么可怕,她怎么忍心去让她的娃娃一个人走?
她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他出生的一刻,那柔软稚嫩的小手比纸张还容易破碎,她那样小心翼翼地捧着他在自己的怀里。
那一刻,她的心从未有过的温存柔软。
那一刻,千帆的命早就和她的命紧紧相连了。
“如果千帆死了,我绝不独活。”
她怎么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猛然闭上双眸。
难道她不知,这句话对他而言,到底有多残忍!
他如何还能承受再次失去她的痛苦?
“不要逼我。”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
“你说,我逼你?若不是你又把我抓来,我又跟你扯上了联系,千帆怎么会被王志惦记?怎么会被王志抓走!?”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愤怒和指责,“要是你还离我们远远的,我们娘俩还幸福地在一起!说!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说啊!”
他被她攥起的拳头一下下地狠狠锤砸着胸口,却不肯躲一下。
“打罢,你打得用力些,心里的痛苦也就少一些,桑桑,别折磨自己...啊——”
原是她忽然咬上了他胸口前的伤口,那伤口还是上次为了救她留下的,才刚要好的皮肉正是最稚嫩的时候,却又被她尖利的牙齿狠狠撕裂!
沈卿司却一声不吭,咬紧牙关阖上双眸,承受着她的无边痛苦和怒火。
如果他们两个人注定要有一个人接受这份痛苦的话,他宁愿是他。
“你说,他到底要的是什么东西你不肯给?你说啊!到底是什么东西,比我儿子的命还要重要!”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实在不行,我就一个人去换千帆!左右那王志是个色徒,或许看中了我的美色,我去以身诱惑,说不定还能救下千帆...”她不顾一切地说着,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
“你当你男人死了不成!?我绝不允许!”
“那你就救人啊!”她声嘶力竭。
“对不起桑桑,唯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啪!
一声清脆,她竟然甩了他一巴掌。
“你为什么不救他!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亲生儿子!”她满脸泪痕,声音颤抖着。
下一瞬,她的怒火又尽数倾泻在他的身上。
不知今晚她在他身上留下多少伤口,他只知道咬牙忍受,却没有苛责或反抗过一次。
直到她浑身的力气竭了,瘫软在他的身边,“沈卿司,我不能没有千帆,不能……”
“沈卿司,你一定得救他,你必须要救他,必须...”她失智般地喃喃道,眼神空洞无神,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沈卿司看着这样的她,心如刀绞,他蹲下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哽咽。
“真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