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昨夜。
无忧扶着沈卿司收拾一番就入睡了,她嫌他一身酒气不掉,便趁着他安眠的时候,独自偷偷跑到小榻上去睡。
他是喝得多了,一晚上不曾起来,也不曾折腾自己,及至夜明了,她收拾妥帖了才来看他。
这一晚,无忧是难得安眠。
却不知,昨晚上别处的事。
李祎才到家,就被公孙许又耳提面命地训过话,总之言语之间都是李祎今日的失态,又叫他好生对待宋晚晚,这样才能将太师拉入阵营之类的话。
可是,昨夜李祎也犯了混,怎么看那宋晚晚都觉得不顺眼,竟连她求自己亲自送她回家都被他以酒醉失态的随意借口打发了去。
冥冥之中他觉得,若是他此刻再与那宋晚晚纠缠,桑桑和他的距离,就更远了。
二人正聊着,忽有侯爷身边的铁林而至。
二人一对视,公孙许进了东厢房,唯余几个婆子和小厮后,将人请了进来。
铁林一身简白行装,倒是没带什么东西,只是身后站着两个女子,瞧着容色还算是不错。
“深夜来访,可是侯爷那边有要事?”
铁林抱拳作礼后,朗声道,“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要紧...”
李祎压住脾气,笑道,“本王没有七窍玲珑心,铁兄弟直说就是了,莫要让本王着急。”
铁林听了这话,也收了那正经模样,两眼一飞,提起半边唇角,“女人的事儿,侯爷说,要不要紧?”
眼神儿正望着他身侧的两个女子。
“王爷真是好艳福啊!”铁林举起双手作揖,“咱家侯爷说了,既然他得了个天下无寻的宝贝,又是个最心善的,当然看不得王爷天天素着,过着跟个苦行僧似的,这两个女子乃是瘦马出身,各方面都是顶顶好的,极会伺候男人,保证王爷一试,就爱不释手!”
李祎面色一顿,心内冷笑,面上却不显一分,仍旧做那副惯常的好颜色,“多谢侯爷美意,只是本王此行在于家国社稷,志并不在此,这样的美人儿,还是叫侯爷自己留着罢!”
铁林还以为他是故意自谦,忙跟推货似的把那两个女子三推两推地到李祎面前,“王爷可看看,这容貌简直百里挑一!不、千里难寻啊!”
又见李祎丝毫不动心,心下了然,低声道,“王爷大可放心,这两个都是新的,保证干净!”
李祎再三推拒之后,不想铁林却不似常人般出招,只把两人扔在这儿,自己混不吝着就跑了。
看不见的地方,李祎一脸冷淡,隔着院墙,又听见铁林响亮浑厚的声音:
“哦对了,咱们侯爷还说,王爷要是有了自己的女人,也省得总盯着别人的瞧看,那也没甚意思!不如自己去寻!若实在没有,这不,侯爷给王爷送来了两个,随意支配,可供消遣!”
“侯爷的一片心,王爷你就笑纳了罢哈哈哈!”
李祎的拳,逐渐攥紧。
往日温润如水的眸子,此刻沸腾的全是骇人的杀意!
抬手,一剑,封二人咽喉。
一句话还没说的那两个可怜瘦马,还没清楚什么情况,就已经见了阎王。
二人脖颈喷射出来的鲜血殷红,溅在李祎的脸上,冷月一照,如同鬼魅般骇人!
公孙许冷冷地站在阶下,连看都未看倒下的那两个无辜的女子。
眼里,竟然都是些微的赞赏。
这样的他,才是当初自己看上的人。
李祎抽出怀里的白巾子,不紧不慢地一点点擦拭掉自己脸上残留的血痕,“明日报官,说是此二人被江洋大盗所掳,不知所踪。”
沈卿司,你未免,欺人太甚。
此夜,李祎一夜未眠。
独坐床榻,望着手中的红绳和莹白的珠子,反复回想着,桑桑今日的如花照水娴静动人。
大手猛然攥紧,将此二物牢牢掌握于手中。
谁人都瞧不见,他眼底此刻如水潋滟的温柔里,更添偏执。
顾叶初是个男人,还是个正常又旷了太久的男人。
缓缓入榻,脑海中全被桑桑的身影所占据。
呼吸,逐渐灼热。
“桑桑...”
“桑桑...”
比及热度可以融化山雪之际,他迷离着双眸,从榻底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猛然朝自己的大腿内侧扎去!
一声闷哼,叫他浑浊的精神逐渐重新恢复了清明。
而他的腿根处,已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
他不愿。
不愿以这样虚幻的方式,这样肮脏的方式,去玷污他的月亮。
他要的,是真实的桑桑。
“桑桑本就是我的,沈卿司,你占了这么久,终归要连本带息地还给我...”
顾叶初褪去那个温润皇子的外皮,内里包着他人不见的龌龊阴暗和杀意快感,回味着,适才手起刀落结果人的那一瞬...
这样的感觉,他已经体验过无数次。
不知何时,李祎竟对杀人上了瘾,摄政王府的地下是十八间囚牢,里面关押着各色的人,有间谍、政敌、官员等等。
何时他手痒了,便下去,一一手刃。
一次,他发了狂,一夜杀了百人之多,回过神儿的时候,自己如同在血海里浴出。
可自从重新遇见桑桑之后,这样日夜昼升的杀意却被压制了下来。
原来那腌臜阴暗的内里,还包着最紧要的一层,是那树梢一轮纯洁的月亮。
话回今朝。
沈卿司从梦中幽幽转醒,见着她正望着自己,心头一暖,“娇娇...”他的嗓音几近宿醉后的沙哑,“渴了...”
无忧坐在沈卿司的榻前,本想与他谈论流民之事,却未曾想铁林却进来了,自己也就退了出去。
无忧在外等候,远远瞧见碧果从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几次差点都要摔倒,连头上的鎏银簪子也跑掉了也不自知。
还是无忧一指,碧果又“哎呦”一声跑回去捡起来,攥着簪子又朝自己跑来。
“呼呼呼...姑娘,出、出大事了!”
无忧见她面上并无急色,却有两分喜色,便慢悠悠道,“什么好事,你这么早的就来告诉我?”
说完,从她手里取回簪子,轻轻插回碧果发间,“又不是小孩子了,也该长大些,这么不着调的,离了我,可怎么好?”
“哎呦姑娘你快别憋着我了!”说完,机警的四处溜溜眼神儿,见只有两个懒洋洋洒扫的婆子才低声道,“昨夜,宋晚晚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