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繁空睡得很踏实。书院给学生家属准备的厢房比自己家还要舒适，加之心中无挂碍，她美美地睡了一觉。
次日醒来，天色阴沉，一片灰蒙蒙。
昨日已经和二儿子说过离别时不打招呼，繁空整理好床铺，打扫干净书院厢房后直接离开了书院。
随意买了两个包子，到了城外，卫天曦和牛车已等候多时。牛车上堆满了东西，像座小山，车夫是牛车行的老手，上次也是他送的货。
“娘，您来了。”
“让您久等了吗？”
“我们也是刚到，这是账单，娘您过目。”卫天曦把账本递给了母亲。
“早饭吃了吗？”繁空把没吃的包子递给他。
“我已经吃过了。”卫天曦转而吩咐车夫开得慢些，车上有些易碎物品。回头见母亲含笑望着自己，他也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繁空再次确认让小儿子从商是正确的选择，瞧瞧，多有活力：“好了，娘先回家了，你也快回去照看店铺吧。”说着，她坐上了牛车尾部。
在雨点儿落下之前，牛车刚好赶到镇上，急急忙忙卸完了货物，车夫便吆喝着牛，返回了牛车行。
繁空对照着进货单清点货物，这批货品种繁多，有碗碟筷子、被子褥子，陶罐外裹着干草，围裙、扇子、珠花，还有几支看起来挺上档次的毛笔，甚至还有刺绣用的各种颜色鲜艳的新式细线。
这一堆东西总共花了十两银子。
这笔钱小儿子还没给呢，繁空琢磨着欠债不太好，打算等小儿子下次回家时，把银子交给他，让他去结账。
“下雨啦，下雨啦。”街上的行人纷纷嚷嚷起来。
果不其然，外面开始飘起了绵绵细雨，没一会儿，街道上就人影稀少了。
雨天生意清淡，繁空决定关门回家，可偏偏这时候发现没带雨伞。
在红绣坊里，丝柔正全神贯注地刺绣，不经意抬头，看见奶奶走进来，眼睛顿时一亮。
繁空朝小孙女笑了笑，又摆手示意丝柔继续忙她的。
“丝柔奶奶怎么来了？”管事的钱姑姑从一群学徒中走过来问：“是有事来找丝柔的吗？”
“没事儿，就是外头下雨了，想跟绣坊借把伞回家。”店里没伞，看这雨势恐怕会越下越大，繁空估摸着走到家门就得湿透，万一病了可就不妙，周围也没什么熟人，于是想到红绣坊借伞，顺道看看小孙女。
钱姑姑笑盈盈地递过伞，气地说：“不急着还。”
繁空道了声谢，顺口问了问小孙女最近学习的情况，这才告辞离去。
离开镇子，繁空望着另一侧的小路沉思片刻，决定往原主娘家的村子走去。前些天遇见原主的好友高小芹，她说蒙子平曾回过村子。
他回去干什么呢？怀旧吗？虽然人之常情，但繁空还是多了个心眼，决定自己也回去探个究竟。
原主的娘家在上坑村，村子不大，总共就百来户人家，不像东王村那样是按姓氏聚居，这里有百家姓。
沿途，不少披着蓑衣的农人在田里忙碌，不时抬头望向打伞的繁空，好奇这位打着伞的人是谁家的亲戚。
给一位挑着担子的老农让路时，老农喊了一声：“哎，你是不是蒙家的大闺女翠罗啊？”
繁空望着这位戴斗笠的老农，感觉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具体是谁。
“不记得我了？也是，二十多年了，你也没回过。没想到这次回来得这么快，挺好，挺好。”老农乐呵呵地说完便走了。
繁空听得云里雾里的，想追问时，老农已经走远了。
雨天的村子里静悄悄的，按照记忆，繁空来到了原主的娘家——几间破败不堪、墙体多半坍塌、四周杂草丛生的房子前。
原主对这里应是感情深厚，繁空站在这里，能感受到记忆中的那些欢乐时光。眼前的情景仿佛让原主与弟妹嬉戏玩耍、母亲慈祥地注视、父亲扛着锄头归来、三姐妹争抢父亲带回的野果的场景一一重现。
原主的童年其实还挺幸福的，家人容貌上，弟妹更像父亲，而原主则像母亲。
“翠罗？”高小芹那响亮的声音传来：“你咋今天回来了？”
繁空转过身，看见原主的同年好友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新鲜采摘的蔬菜，正满脸欢喜地看着她。
“小芹。”繁空正好也要去找她，想打听蒙子平的消息。
“来来来，到我家坐坐。”高小芹热忱地发出邀请。
高小芹是个特别爱说话的人，一泡茶的功夫，繁空就对她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她嫁给了同村的阿牛，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共同养育了一儿两女，儿子和大女儿都已经成家立业，小女儿才十五岁，就已经开始张罗着找婆家了。
“你和阿牛从小就感情好，没想到最后还真成了夫妻。”繁空边笑边说。
“要不是那个晚上……”高小芹贴近繁空的耳朵悄悄说了一番，说完自己捂着嘴笑个不停。
听了这话，繁空额头不禁一皱，居然还私订终身，而且还不止一回？我的天，这也太开放了吧？
“要不是他说那种感觉太美妙，我也不会被他糊弄过去，不然他哪能娶到我。”高小芹一副骄傲又略带嫌弃的样子说。
“一次可以说是被骗，但你不是说不只一次吗？”繁空好笑地看着她问。
高小芹脸一红：“别说我了，翠罗，你也说说你的事情吧，你弟弟说你家那位已经过世三年了，这几年你一定很不容易吧。”
繁空正打算问问蒙子平的事情：“还行吧。我弟弟回来，估计好多人都认不出来了吧？”
“可不是嘛，听说他在越城当了大老爷，儿子还是个官呢。”高小芹带着几分羡慕说：“你那个姨娘也真是，怎么只把你弟妹带走了，如果连你也带走，凭你的模样，说不定都能嫁给大官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姨娘根本就不喜欢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看现在她对你好像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