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空先是微惊,随即大喜。她并没有奢望老院长亲自出马,只要书院派人相助就已心满意足:“闲诺,还不快跪下,感谢院长的大恩。”显然,老院长不是恰好路过,而是特地来找他们的。
卫闲诺在老院长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旁边的卫天曦见状,也跟着跪下磕头。
“我这次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帮忙。”提到这位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学生,老院长还是免不了感叹一番。如今看来,蒙翠罗倒是挺拎得清的,希望她能好好教育这个儿子。
老院长走后,卫天曦也离开了,他要去办母亲交代的事情。
卫闲诺显然放松了许多,脸上的阴霾散去。紧接着,他跪在繁空面前:“娘,我知道错了。”
繁空静静地看着这个儿子好一会儿,问道:“哪里错了?”
“我太在意自己的名声,结果迷失了自我。”
忙碌了一整天,繁空有些疲惫,便坐到旁边的石凳上:“详细说说吧。”
面对母亲稍显严肃的目光,卫闲诺显得有些为难:“这,这怎么说呢?”
“不知道怎么说,也就是说你根本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繁空淡淡地说。在原主人心中,二儿子最像老秀才,是最优秀的,因此从小就宠着他,惯着他。
他们正身处书院的一个园林中,虽然夜色已深,偶尔还有学生路过,都不免会投来几眼。
卫闲诺跪得有些吃力,生怕被人看见丢脸,但目前这种情况,母亲不发话,他也不敢起来。
繁空瞧见二儿子尴尬的模样,也没为难他:“起来吧。”
卫闲诺松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母亲跟前。
“坐着吧。”繁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卫闲诺照做了,坐了下来。
“你是我的孩子,你站着让我教训,这理所应当,但你已经十六岁了,是个大人了,所以娘教训你的时候,会顾及你的面子,不会像你小时候那样大声斥责。”夜已深,月色洒满院子,老院长来了之后,大家心情都不错,这也是个谈事情的好时机,繁空觉得是时候认真谈谈了。
卫闲诺微微一愣,娘头一回说他已经是个大人,以前总是满脸宠溺地说他还小。
“你知道为什么娘不去求院长帮你时,你会那么失望吗?”
“娘觉得那样做丢脸。”
“我当时想的是,我这个十六岁的儿子竟然还不如他三岁的小侄女懂事。”繁空淡淡地说。
卫闲诺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娘怎能把我跟丝柔相提并论。”
“怎么就不能比了?丝柔可比你懂事多了。”繁空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你一开口让娘去找院长求情,娘就马上去做,那等于告诉你‘出了问题,自然有人替你担着。’”甚至还说什么如果院长不同意就一直求,想得可真美。
卫闲诺愣住了。
“跌倒了,只会等爹娘来扶的孩子永远不会长大,闲诺,你只是年龄徒增罢了。别说解决问题的能力,就连面对问题的勇气都没有。”繁空的话里带着失望,以前她还需要假装失望,今天根本不需要伪装。
“我,我一直都在努力读书。”卫闲诺想要辩解:“娘,我是为了将来能读好书,光宗耀祖,让娘过上好日子。”
繁空冷冷地看着他。
卫闲诺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捏紧了放在腿边的双手。
“这个借口用得很顺溜嘛,你是想骗自己,还是想骗我?”
卫闲诺因羞愧而满脸通红,即使在月光下也掩饰不住。
“你看你弟弟,这一下午都在为你奔波,他比你小两岁,就已经懂得利用自己的关系来帮助你。”提到这一点,繁空觉得小儿子这段时间确实成熟了不少。
卫闲诺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紧。
这时,书院里的杂役跑了进来:“是卫大娘吗?您小儿子和一位王公子找您。”
“多谢这位小哥,我这就过去。”繁空起身时对卫闲诺说:“好好想想娘的话,如果你总是看不见自己身上的问题,以后有的是苦头吃。”走几步后,想了想,又转身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闲诺,娘老了,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了。”苦情牌试试看,一个三十五岁的“老人”,哎,说不出的心酸。
望着母亲那瞬间显得佝偻的背影,卫闲诺心中猛地一震。
书院外的树林中,王泽和卫天曦正说着什么,繁空连忙挺直腰板走过去。
“卫大娘,青楼的牡丹说,她是被人指使的,我亲耳听到的。”王泽说。
“不知道王公子是如何做到的?”把二儿子的事情抛之脑后,繁空好奇地问,不是听她说,而是亲耳听到?
“我贿赂了牡丹身边的丫鬟,让她套了些话,我就在旁边的房间里,听见牡丹说‘那小子真是倒了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人物,还得让我亲自出马。’”王泽对这位“不该得罪的大人物”非常感兴趣,烈城里还有这样的大人物?
繁空心里琢磨着,有些贵人,确实不能轻易得罪啊。
“卫大娘,听天曦说您明天要去衙门替天曦二哥证明清白,我虽不能亲自去作证,但或许能想办法收买那个丫鬟试试。”牡丹人脉广,王泽身为商人,自然明白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强。
繁空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竟如此热心相助,连忙道:“王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大忙,怎好再劳烦王公子,明日之事与青楼的牡丹无干。”
王泽心中一动,上衙门不是为申冤吗?怎就跟牡丹无关了?
“娘,究竟是谁编排二哥的谣言,咱家可有仇家?”卫天曦发愁地问。
繁空早把原主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东王村里都是平头百姓,哪有什么权贵仇敌。
“没仇家,这事先不提,过了明天的事再说。”
卫天曦点点头表示同意。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繁空的目光在王公子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虽然这少年出了大力,但她心中仍旧存有顾虑。小儿子还未长成,个头只到他肩头,想到二人前世的命运,繁空觉得还是得多留个心眼。
回到书院的院子,卫闲诺已不在。
“我这操劳的命哟。”繁空叹了口气,回了书院分配给她的房间休息。
次日依旧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