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春桃既羞又怒,她一个女孩子家都已经放低姿态来帮忙了,卫家人还这样三番五次地说,这家人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吗?等她嫁进来,她可不会给婆婆好脸色看。

    随着方春桃气冲冲地离开,繁空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蔷鼓起勇气问婆婆:“娘,如果二叔不同意这门亲事,春桃的爹娘又闹起来,该怎么办呢?”

    “到时候再看情况吧。”这个时代,哪里会对女子总是和颜悦色?如果方春桃狠心点,那天在小树林的事早就闹得全村皆知了,她应该像个泼妇一样拉着族长到卫家门口去闹,现在过了这么久再提,还有什么影响力?最受伤害的还是方春桃自己。

    “奶奶,你看丝柔缝的花漂亮不?”小丝柔举着自己缝制的花给奶奶瞧。

    “真漂亮,就跟真花似的。”繁空笑眯眯地说。

    “真的呀?”小丝柔的脸上一下就绽开了笑容。

    “那还能假,奶奶啥时候跟你说过谎?丝柔爱不爱干针线活呢?”

    “爱呢。”

    方蔷看着女儿那实在算不上好看的绣品,婆婆却依然这样夸奖她,眼神和表情中满是疼爱,心里十分感动。丝柔常悄悄告诉她,喜欢现在的奶奶,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大媳妇,我想起来了,镇上是不是有个红绣坊?”繁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对,是有这么个地方。”

    “他们收徒弟一般从几岁开始呢?”

    方蔷回忆了一下,说:“上次我到镇上买菜时,看到那儿最小的孩子和咱丝柔年龄相仿。”

    繁空琢磨了一会儿:“过几天,我去红绣坊探探情况,要是丝柔真感兴趣,咱们就让她去学刺绣。”

    方蔷一听,激动得噌地站了起来,可肚子不小心被扯到了,疼得她哎哟一声叫出来。

    “咋了这是?”繁空吓得一激灵,赶紧扶她坐回椅子上。

    “没事,娘,您真想让丝柔去学刺绣吗?”方蔷紧紧攥着繁空的手,眼睛里闪着光,急切地问。

    “丝柔要是真喜欢,那就让她去学呗。”繁空笑眯眯地说,咱家可不能落在人后啊。家里还存着点钱,等秋收了农田再挣一笔,老二秀才的朝廷奖赏也快下来了,能免去不少劳力活,用这些钱给丝柔报个名学门手艺,完全不是问题。

    “丝柔,快给你奶奶磕头道谢。”方蔷激动得声音都颤了,在穷苦人家,刺绣是最基本的谋生手段,虽然比不上那些专业绣娘,但有门手艺在手,丝柔将来总不至于像我这样吃苦。

    小丝柔实打实地给繁空磕了三个响头,繁空想拦都拦不住,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到了晚上,卫毅松吃饭时听说母亲打算送女儿去学刺绣,惊讶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方蔷在一旁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丈夫为了讨好婆婆会反对,没想到他只是弯腰捡起筷子擦了擦,接着默默吃饭,她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毅松,以后方家二老再要过来帮忙,你得坚决推辞。”繁空又吩咐道。

    “好嘞,娘。”

    “还有,你联系联系以前雇过的临时工,价钱合适,就再请三个来。”

    卫毅松手里的筷子再次惊得掉到了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一个大男人,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繁空瞅着大儿子低头猛吃饭,像是要遮掩什么似的,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有的人要用一辈子去弥补童年的伤,有的人却靠童年来温暖往后的人生。上辈子,卫毅松和兄弟反目,卖了自己的女儿,花光了最后的银子后,走上了偷拐骗抢的路,最后还投靠了强盗,结果在官兵围剿强盗窝时,他报出了卫闲诺的名字想逃脱,虽然躲过了那次围捕,却直接被官兵送上了断头台,正中卫家人的下怀。

    繁空只盼着这辈子,大儿子的心里能多点阳光,别再重蹈覆辙。

    雨连续下了好几天,终于放晴了。

    这几天里,方蔷手脚麻利地给卫毅松和小丝柔做好了新衣服。父女俩穿上新衣,乐得跟过年似的,都不愿意脱下来。

    “娘,丝柔啥时候能穿新衣裳出去玩呀?”小丝柔兴奋地问。

    “等天气暖和了就能穿啦。”

    繁空出门一看,这家子个个都喜笑颜开。这大儿媳手真巧,把原本不起眼的深色粗布,在袖子和领子上拼接了浅色,看起来就不那么沉闷了。

    “奶奶,您看我的新衣裳,漂不漂亮?”小丝柔见繁空出来了,蹦蹦跳跳地转到她面前展示。

    “漂亮,真漂亮。”繁空连连称赞。

    天色已晚,卫毅松依依不舍地换下新衣,又穿回旧衣准备下地。

    “丝柔她娘,今天那三个短工就要来,以后他们的工钱由你结算。”繁空边说边递给方蔷一个钱袋。

    方蔷和卫毅松对视一眼,方蔷忐忑地接过钱袋,见婆婆笑得温柔,打开一看,不由得吸了口气,结巴地说:“有,有五两?”这可是全家几个月的饭钱啊。

    卫毅松也是一脸震惊。

    “短工的工钱和最近的饭钱都在这儿了,你自己安排,想买啥就买。”繁空原计划等方蔷坐完月子再给,但想起上辈子她在月子里就自尽的事,怕给她留下阴影,决定提前给,让她对生活多些期待。

    “这,谢谢娘,我肯定不乱花。”婆婆平时精打细算,一分钱也不多给,突然给五两,方蔷心里既慌张又感动。

    “我相信你能行。”繁空笑了笑,等将来有了赚钱的路子,这个家早晚要交给方蔷:“一会儿我带丝柔去镇上的红绣坊,你身体不方便,就留在家休息吧。”

    “好,好的。”

    “别愣着了,快去忙你的吧。”繁空催促着还在发呆的大儿子。

    卫毅松扛起锄头就往外走,神情还有些恍惚。五两银子,娘就这么放心交给媳妇管?他终于确信,娘这些日子对他的好是真心的。娘最宝贝银子,连银子都肯放手,娘是真的变了。

    他们所在的东王村紧邻一个大镇,因为人多,所以非常繁华。正值早晨,三条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路上泥泞,祖孙俩进城前先清理干净了鞋底的泥。

    繁空蹲下身,又帮小丝柔整理了头发,拉直了衣服,捏了捏小丝柔的小鼻子说:“这就叫门面。等会儿奶奶再给你买件更漂亮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