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墨镜的尤辛怡提前一小时就在XX路上找了间能清楚看见第十三个垃圾桶的小店坐下。她看了不下数百次手表,指针才慢吞吞的指向了三点整。尤辛怡把钱拍在桌上,找零也不要了,径直奔向那只仅有为数不多的丢垃圾的行人靠近过的垃圾桶。
顾不得行人如何看待,尤辛怡在垃圾桶边蹲下,伸手到桶与地面的缝隙里摸索,真的被她摸到了一张折叠成长方块的字条。她不敢在众目睽睽下打开,辗转到无人处,才打开折叠的字条。上面写:把字条放回垃圾桶下,可见妖女使者。
尤辛怡推了推墨镜,鼓起勇气又把纸条放回了桶下。假装离去的她手持化妆镜,从镜子里见到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子在她走后不久,便弯腰去拾字条。那男子直起腰时,她一个踉跄,差点崴了脚。
镜子里的尤辛怡,目光呆滞,嘴唇无声的动了动。若发出声音的话,那口型说的是——晏然。
坐回车里,尤辛怡连忙拨了个电话回公司。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慌乱的默念着:“晏然不是你,一定不是你。你现在在公司呢,对不对?”
电话接通以后,尤辛怡直接问道:“晏总在公司吗?”
“晏总上午来过公司,中午时打了个招呼说下午有事要处理就离开了。尤总你找……”
尤辛怡心乱如麻,挂了电话把头磕在方向盘上。她的晏然,怎么会变成这样?晏然给她的震撼越大,她就越恨诊所里的妖女。她急切的想要找到殷钗,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这个殷钗有本事除掉妖女了。
“是不是阴差察觉到我们查出她行凶的规律了,所以没敢出现?”季归尘说。三点已过,血灵没有出现,阴差也没有出现。是叫她发现了他们的行动,暂时的收手,还是她良心发现,悬崖勒马了?
晏然也不清楚,无从回答。他紧闭唇齿,从鼻腔中呼出一股粗气。晏然的无言和无奈被季归尘听在耳里,却解读为某种泄气。
晏然说:“阴差给自己取了个化名作殷钗,暗中联系着我一位朋友。不知她们是从何时起开始产生联系的,也不知她们之间具体都交流了些什么。”
“阴差为何会找上你的朋友?快和我说说。”季归尘心急想要了解详情。
晏然简单的把尤辛怡介绍给季归尘。季归尘听完晏然的介绍,忍不住嫌弃出声:“啧啧啧,你给老游招惹的这些情敌,她都知道吗?两个情敌联手,战斗力不可估量啊。真可怕。”
“这世上没有谁有资格当游儿的情敌。”晏然不屑道。
“明明老游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骁勇性子,去到哪都能独当一面。但跟这两个情敌一对比,也太纯真无邪了点。不过别说老游了,就连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没能猜透阴差到底有何阴谋。到现在我连阴差的影子都没看见过。”提起这个,季归尘很是佩服自己,“我也不是爱慕你的小姑娘。在你空口无凭的情况下,我可是把自己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你了。你千万莫要让我失望啊。”说完,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晏然的肩膀。
晏然没有心存感激,因为他问心无愧,受得起这份信任。他同季归尘说,今日午后,他收到一封尤辛怡想要寻人的邮件。他顺势向尤辛怡索要了以供调查的信息无果。尤辛怡告诉他,除了姓名以外,其他的,无可奉告。
“没有任何线索,让我如何寻人?”晏然无计可施道。故而他暂且把尤辛怡的托付搁置在一旁,整个下午都寸步不离自己的住处,以便能及时接应季归尘。
“当局者迷。”季归尘以旁观者的身份说,“怎么会没有线索呢?老游的二号情敌不就是最大的线索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阴差既然将尤辛怡带入迷局,说明尤辛怡一定有为她所用的地方。阴差要联系尤辛怡,就势必会在她身边现身。只要紧跟尤辛怡,说不定她才是找到阴差的真正突破口。
遭受震荡的精神还在地动山摇,不知自己如何到家的尤辛怡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她甩掉高跟鞋,步伐蹒跚的走到书房。瘫倒在椅子上的她,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气力了。
“你知道我们这样像什么吗?”季归尘放下望远镜问晏然。
“像什么?”虽是问句,可从晏然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好奇来。他一手举着望远镜,犹如一尊稳如泰山的石像站在窗前,不敢懈怠的监视尤辛怡家中的情况。
“像偷窥女明星私生活的狗仔队。”季归尘自嘲道。
“还好辛怡不是女明星,我们不必当狗崽。”晏然如同一个自动回复机器人,依据对方所说的话,自动回复着不经过大脑的相关对话。
“你知道狗仔是什么吗?”季归尘问。
“犬类婴儿。”晏然刻板的回答。
“老古董,年纪轻轻的老古董啊。”季归尘悲哀地摇摇头。
“快看!”晏然低沉但有力的提醒道。
季归尘立马恢复正经状态,把望远镜凑到眼前。一个忠厚模样的中年男性游魂偷偷潜进了尤辛怡家中,溜进了书房,轻手轻脚地把一张字条放在尤辛怡的电脑键盘上。尤辛怡失神地倚靠在座椅上,直到那游魂来了又走,也没有发觉键盘上多出的那张字条。
“嘿,兄弟。”季归尘凌空翻了几个跟斗,稳稳落在了中年游魂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做什么?”季归尘周身的煞气将那中年游魂逼退三步,低头偏向右侧,不敢直视季归尘。
“不做什么。我就是问问……人民公园怎么走?”季归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唐突出现的野蛮大汉,他把语气放轻松,随口扯了个借口与中年游魂搭话。他悄悄跟踪这游魂一路了,见他不像是受了阴差掌控,也没有要找阴差复命的迹象。更像是受了萍水相逢之人的嘱托,做了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原来是问路。中年游魂放下警惕,热心的给季归尘指路:“直走,路口左转,走到街尽头右转,再直走就能看到了。”
“好,谢谢啊。”季归尘伸出手,表示感谢。
中年游魂乐呵呵的同季归尘握了握手说:“气气。”然后继续他独自一人的漂泊旅程。
季归尘悬在半空的手捏成拳头,缓缓收回,他嘴角带笑,眼中闪烁着饶有趣味的光。他先去了某地,再回的晏然住处。
晏然见季归尘回来,忙问道:“季兄,那游魂怎么说?”
季归尘耸耸肩:“他什么也没说。”
“为何?”晏然疑惑道。
“因为我没问。”季归尘理直气壮道。
“……”
“我担心他同我说假话,所以直接查探了他的记忆。”
晏然学聪明了,不再接话,等着季归尘自己慢慢说。
“不过没什么收获,只是个被利用的热心大哥,他以为自己做了件举手之劳的好事而已。”
“总有阴差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吧?”
“很遗憾,没有。”
“没有?”
“但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谁?”
“你先保证你再听完以后会保持镇定,尤其不能情绪失控到对我拳脚交加。”
怎么见个游魂回来,整个人变得如此故弄玄虚。晏然不情不愿的点了个头,等着季归尘从实招来。
“我看见的……”季归尘强行从中断句,大喘气以后继续道,“是游弋。”
晏然在听到游弋的名字时,产生了些许不真实感。一瞬间,他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幻听,而且也没有因此情绪失控,保持了风度与镇定。他微微一笑:“障眼法罢了,你我也懂得的。”
“如此大事,我可不能仅凭自己的主观态度来判断是非。”季归尘严肃道,“所以我去了趟诊所,想要看看那游魂在与游弋见面时,游弋正在做些什么。”
“游儿正在做什么?”晏然昂首挺胸,满满自信,比季归尘怀疑自己时更为坦荡。
“正……沐……浴哟哟哟哟!”季归尘未说完的话被痛呼给替代了,他边逃窜边辩解,“正沐浴在知识的海洋里。她一直在办公室里看书,看书行了吧?”
晏然做出恍然模样,停下手来。然后趁季归尘松懈,把手中还未投出的靠枕狠狠砸在季归尘的鼻子上。靠枕拍在季归尘脸上力道极大,直接把他掀翻倒在了地板上。
听到季归尘哐当倒地的声响,晏然这才解了气,重新恢复成他一贯的云淡风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归尘,宽宏大量地悠悠说道:“行了。”
“开个玩笑而已,下这么重的手。”季归尘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他揉着屁股问晏然,“你呢?在尤辛怡家里发现什么没有?”
“我找到几张阴差给辛怡写的字条,都是惑众的妖言,没有多大用处。那游魂不久前新送到辛怡家的字条写的内容,不是给辛怡看的,而是给我看的。”
“什么意思?”
晏然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季归尘,季归尘看后,面上有一瞬的惊讶。一瞬过去,轰然倒塌。他无力的垂下双手,倒垂在裤缝边的字条上赫然写着:你好,晏然。——殷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