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才三岁,尚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懵懵懂懂的点头。

    而那也是她见曾祖父和曾祖母的最后一面,那一年曾祖母染病,曾祖父辞去官职,陪她去林州归隐山林安心养病。

    谢家子孙众多,曾祖父对小辈们向来淡漠又威严,连小桑宁那时也很怕他。

    可她一次贪玩,趴在窗台上,却看到一向冷肃的曾祖父端着药碗温声哄着曾祖母:“婉婉,还有半碗,喝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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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宁没吃晚饭,吃了一个面包垫了一下肚子,又开始温书。

    房门被敲响,传来陈妈的声音。

    “大小姐,先生请您去书房。”

    桑宁随后将手里最后一块面包喂进嘴里,慢慢吃完,才合上书起身。

    书房里。

    南振明已经在阴着脸在等她了。

    “爸,你找我?”桑宁拉开门进来。

    南振明脸色阴沉:“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他一拍桌子:“你别以为今天的事糊弄了爷爷,就这么过去了!你姑妈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你把思雅踹进池塘的是不是?”

    桑宁声音冷淡:“爸不去质问说话颠三倒四的姑妈,反过来再三质问我?爸真的这么信任姑妈吗?我看应该不见得,之前姑妈为我作证,如今投资的股票赔了钱,反过来指控我泄愤,爸难道看不出来姑妈是蓄意报复吗?”

    南振明梗了一梗,又沉着脸:“可思雅也说是你踹的!”

    “既然是我踹的我为什么不认?爸什么时候见我推卸责任了吗?前一天失手将思雅推下楼我也没否认过。”

    桑宁语气平静又坦然,倒是让南振明一时语塞,觉得自己好像小人之心了。

    但南振明心里窝火,总觉得这个女儿不服管教,又斥责:“那你故意误导你姑妈害她赔了几千万的事呢?!”

    桑宁抬眸,看着南振明的眼睛,一双琉璃瞳好似能透视人心:“姑妈赔掉大半身家,爸难道不高兴吗?”

    南振明脸色一僵:“你,你说什么……”

    “爸应该很清楚,姑妈和三叔是一伙儿的,都惦记着南家的家产,爸虽然占着长子的名头,如今得爷爷重视,可难保不被他们联起手来拉下台。”

    这番情势,在桑宁第一次进南家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南振明脸色变得飞快,这些事他和他那两个弟弟妹妹心知肚明,但从来都是暗中争斗,没有说出口过,这丫头才回来几天,她怎么会知道的?!

    桑宁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姑妈帮着三叔做事,她既然投了疾风汽车,那三叔肯定也投了,只不过三叔不方便来闹,我这一番误导,爸应该会轻松不少。”

    南振明才搞砸了公司两个项目,最后还是请的老爷子舍掉脸面四处求人情,才终于收拾了烂摊子。

    因为这件事,南振明本来就焦头烂额,他那两个虎视眈眈的弟弟妹妹恨不能借题发挥让老爷子放弃他,将他踹出南氏集团董事会。

    现在南闻月和南振兴都兴冲冲的投了疾风汽车,损失惨重,自然也算是给南振明清扫了障碍。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南振明心里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

    只是此刻他看着自己女儿这双透视人心的眼睛,看穿他心中所想,又很不痛快。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还胡说八道!”

    桑宁知道南振明要面子,也没再多说,只淡淡的道:“那爸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南振明又语塞了。

    原本准备了一堆的训斥的话,此刻是一句也说不出口,诚如南桑宁所说,她的“胡闹”给他免掉了很多麻烦。

    “没什么要交代的话,我就先回房了。”

    桑宁等了一会儿,南振明依然没开口,就起身告辞。

    南振明也没拦她,沉默的让她离开。

    桑宁拉开书房的门,正好撞见守在外面偷听的南思雅和南牧晨,他们猝不及防的被发现,脸上藏不住的慌张。

    她已经习以为常,直接从他们中间走过,离开了书房。

    南振明看到门外面的两个,立即沉着脸:“你们在这做什么?”

    南思雅红着眼睛不甘心的问:“爸就这么让南桑宁走了?那她之前对我做的事算什么?!”

    她在外面偷听,就是等着看爸爸对南桑宁的惩罚,就算爷爷做主不能让她赶出南家,至少也得让她得到该有的教训!

    可没想到,听了半天,里面连大声喝斥的动静都没有,南桑宁就这么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了!

    那她受的伤算什么?

    南振明皱眉:“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以免家宅不宁,也惹得爷爷心烦。”

    “可是她把我踹下池塘……”

    “那只是误会,思雅,你和桑宁要好好相处,不要因为一点误会闹成这样,爸要忙公司的事也没时间天天听你告状。”

    桑宁就从来不告状,她还帮他解决了麻烦。

    这么一对比,南振明看着眼前这个只会哭哭啼啼告状的女儿,也有点心烦了、

    南思雅僵在那里,脸色发白,爸爸竟然,嫌她烦?

    她从小就是爸妈的小公主,他们宠她爱她,从来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现在,爸爸竟然为了那个野丫头,嫌弃她天天告状。

    南牧晨还想着看南桑宁的戏呢,看了个寂寞,也觉得没劲的很,嘟囔一句:“没意思。”

    就转身走人了。

    南思雅还想再说,可看到南振明隐隐有些不耐烦的脸色,又委屈的强忍着泪水没敢再说出口,只能憋屈的回自己的房间。

    桑宁回到房间,看一眼自己的手机,贺斯屿发了消息来。

    明天下午六点,祁连码头

    桑宁眨了眨眼,码头?

    在船上的拍卖会?

    原本贺斯屿说安排车来接她,她拒绝了,还是决定自己去,她太了解南家人的秉性了,他们要是知道她和贺斯屿有来往,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她从贺斯屿那里捞好处。

    也不是她不愿意捞,只是她既然能捞,当然是给自己捞。

    第二天一早,南家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好像昨天那一场闹剧没有发生过一般。

    桑宁在家温书,她现在还学会了上网课,不懂的地方在网上找课程重新听一遍,的确方便的多。

    等到下午五点,她就出门了。

    她换了一身米色西装裙,腰身收的恰到好处,裙摆在膝盖以上,看着干练又轻盈,这一身还是之前纪妍买给她的,纪妍眼光很好。

    桑宁出了门,没用家里的车,而是直接打车去了码头。

    才一下车,呼啸的海风吹的她发丝飞扬。

    此刻码头只停靠了一艘游轮,一个侍应生快步走来:“这位小姐,请问有请柬吗?”

    桑宁从包里拿出一张黑色请柬。

    侍应生点点头:“小姐请这边上船。”

    侍应生引着桑宁踩着阶梯上船,桑宁很是新奇,她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船。

    她被侍应生引到了船上,才走到甲板上,就看到了站在二楼靠着栏杆背对着她的男人。

    一身深蓝色缎面衬衫,黑色西裤,袖口被随意的挽起来,露出了精壮的手臂,懒懒的搭在栏杆上,他微微偏头,海风呼啸,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却毫不影响他俊逸的侧颜。

    他唇角噙着散漫的笑,正和旁边一个高挑精致的女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