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他来自墓中 > 第一百九九章 仙槎飞离
    东都宫城中,清晨阳关微凉,年少的内侍早早就起来扫洒,十分勤劳。这里是个叫做麟德殿的地方,平日都十分冷清,鲜有人来,只是偶有一些佛、道法事,这里才会热闹起来。

    除此之外,若说这座殿宇有何特别之处,那便是这座殿中供奉的一样东西了。

    这个物件被横放在高高的檀木架上,通身丈余长,看起来既不像是祭祀的法器,更不可能是日常供奉需要的长桌。小内侍几年前来这里时,这个物件便已经摆放在此了,他问过这里年长的内侍,那人却语焉不详,只说是宫中得到的宝物,让他小心照看。

    今日小内侍一如既往地将这个物件细心擦拭得一尘不染,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小内侍机敏地回头看去,就见一须发皆白的道长持着雪白的拂尘走了进来。

    小内侍见过这个人,往常宫中法事,这位道长就站在女帝身边。

    “许道长,宫中近日又有法事吗?”小内侍上前相迎,热情地问道。

    许天正觉得这少年可爱,笑道:“近日并无法事,我只是来此处看看,寻个清静。”

    小内侍闻言连连点头:“那我去给道长找个座儿,你可以在银杏树下歇会儿。”

    许天正拉住转身欲走的小内侍,道:“不必麻烦了,我就在这走走便好。”

    小内侍懵懂点头,尽责地陪在了许天正身边。

    许天正在麟德殿外走了走,不意外看见了殿中供奉的那个长长的物件。

    许天正指着那物件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小内侍摇摇头:“我在这里做了这么久的活儿,始终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物件。”

    许天正道:“此物是一仙槎。”

    “槎?”小内侍闻言瞪大了眼睛,“还是仙槎?”

    许天正抚须,点点头道:“传言古时海上漂有一艘仙槎,那仙槎在每年月亮最圆满的一夜,便会准时出现海面上。”

    “哇,”小内侍不禁感叹,“那仙槎是从何处来?”

    许天正道:“哈哈,都说是仙槎,或许是从天河上来。”

    “那就是这艘么?”小内侍兴奋地问,相处了多年的不起眼的古怪物件,此时此刻仿佛成为了无价的宝贝。

    许天正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木架之上的仙槎,只听其发出金石之声,在这空旷的大殿听起来,十分清脆悦耳。

    “这个东西居然不是木头的!”小内侍惊呼。

    许天正道:“这并非传说中那艘仙槎,而是多年前国师所乘,由洛水飘至宫中内河。是圣上将它成为仙槎,或许也是希望它能往天外飞去吧。”

    “原来如此……”小内侍受教般点了点头,“道长,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许天正拍了拍小内侍的肩膀:“看好它了,可别让他飞走了。”

    小内侍当然拍着胸脯保证,亲自送了许天正离开了麟德殿。

    然后在这之后一天夜里,麟德殿中传来异常的响动声,小内侍浅眠被响动声惊醒匆匆披衣起身去看,就见一艘黑黑的木槎从他头顶飞过,速度之快,着实将他吓了个半死。

    惊魂未定的小内侍捂住自己的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往麟德殿中看去,就见那高高的谭木架上空空如也,原本供奉的仙槎已经不知所踪、

    “莫非!”小内侍这才慌了神,赶忙往方才那艘木槎飞去的方向寻去,可他哪里还追得到,就见那个黑影,已经硬着皎洁的圆月飞去,此刻只剩一个飞鸟般大小的黑点。

    “不好了!不好了!仙槎飞走了,飞走了!”小内侍慌了神,在麟德殿大声喊了起来。

    然此事即使报到了女帝处,女帝亦无可奈何。她再三确认:“那仙槎当真是自己飞走了?”

    一时麟德殿众人都纷纷言说自己亲眼所见,各个的描绘得绘声绘色。

    女帝听不出端倪,只能作罢。

    作为曾经乘着这艘仙槎入宫的曲容,以及其师父许天正,自然免不了因此事被女帝传唤。

    曲容看着麟德殿中那空空的置物架,淡淡道:“当年这艘仙槎曾救了我一命,想必如今它另有去处,不得不离开罢。”

    “古书有载,仙槎乃灵物,生在海上,万物皆是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聚散皆有因缘。”许天正道。

    女帝一叹,无可奈何,只是可惜这是个仙物,终究离她而去。

    出宫后,曲容未多做停留,乔装一路出了东都城。东都城外十里处,魏南河驾着运送木材的马车等在道旁。除了他,还有龙氏兄弟,以及刘梁一众。

    曲容叮嘱刘梁道:“你与龙氏这二位兄弟一起离开,他们会带你们与家人团聚,团聚后,你们便暂时留在塞外躲避,一应事宜,龙氏族人都会为你们安排好,这些年,暂时不要再回中原了。”

    背井离乡并非刘梁所愿,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选择,与其被宫中人捉去开采那必死无疑的矿藏,不如卷着家业远走高飞,大不了重头来过。

    临别时,刘梁仍然拜谢了曲容,却也免不了感叹:“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曲容道:“等那把椅子上,换了他人,便是你们归来之时。”

    送走刘梁与龙氏兄弟后,曲容翻身坐上了魏南河的车驾,魏南河扬鞭,催着马儿往西奔去。

    那日夜间,其实是曲容与魏南河借着刘梁挖出的地道,潜入麟德殿,拿回了仙槎。他们通过小小的机关术,让那内侍以为仙槎飞走,内侍远远望去那艘飞往月亮的黑点,其实只是一只木雀而已,而他们早已将仙槎通过地道运出了宫城。

    时候,魏南河将地道麟德殿的出口彻底封死,将地道的入口也全部封死,关键处填堵掩埋,让人再也找不到这条地道的痕迹。

    这一切都出自曲容的主意,她不知熬了多少个夜晚熬出了通往宫城麟德殿的地图,交由魏南河绘制了地下地道,又请许天正在关键处布阵扰乱方位。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将这个祇山之舟带走。在曲容心中,这便是童心最后的一线生机。

    此时,仙槎就被掩盖在一堆木材中,他们需得尽快带着仙槎找到童心。一路上曲容与魏南河二人轮流驾驶马车,马匹也更换了许多匹,几日后的一个深夜,曲容与魏南河再次回到了祇山残墟上。

    曲容从未像今次这般将一切都算计的分毫不差,她们到了祇山,她循着记忆,丝毫不差地找了当时填埋祇山墓室的地点,她带了足够的火药,通过伏火法分毫不差地炸掉了墓室的门。

    一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火药的烟尘还未先去,曲容便已经一头扎入了漆黑的甬道,往关闭童心的墓室奔去。

    “童心!”曲容冲入黑暗中,没有点亮任何光源,只是用声音一道道划破黑暗。忽然,她撞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上次,你也是这样将墓室的门炸开了。”

    曲容一颗悬着心此时终于落肚,她二话不说紧紧拥住了这人,轻声道:“你还在,太好了……”

    童心轻轻拍了拍曲容的后背:“这次没有受伤了?”

    曲容埋在童心怀中摇了摇头。

    童心笑了起来:“我不敢抱你,怕将毒过给你。”

    曲容闻言,手臂更紧了些:“我不怕,这紫斑不也是长生法宝么?我若是染了,或许便有更长的生命来等你了。”

    童心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为这句话高兴还是难过,终于一切感情都化作一声轻叹。

    “我们走吧,我都准备好了。”曲容牵起童心的手,触手只觉冰冷至极,她将童心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童心想,曲容兑现了承诺,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这墓中的黑暗里等待,他将年少时做过的事试着又做了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十分适应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幸而,曲容并未让他等太久,她来得如此及时,让他还有机会再见她一面。当曲容拥住他的那一刻,童心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这段时日的期待、失落、担忧,以及此时此刻的满足与喜悦,他怦然跳动的心脏,发紧的鼻腔以及湿润的眼眶,这些感觉瞬间将他彻底填满。那一瞬,仿佛曾经按照固有模式行走的暗淡人生,此刻终于被彻底点亮,有了自己的生机——原来,这就是喜爱,这就是他的爱人之心。

    尽管来得有些晚,但总算是让他可以死而无憾了。

    他们就这样牵着彼此,离开了这座祇山脚下的墓室。从一个黑暗的世界,来到了漫天星光之下。

    曲容抬头,这才借着星光看清了童心的面容,不由得一惊!

    原本以为会被紫斑之毒侵蚀的厉害的童心,此刻却面色白净,那些狰狞的紫斑全然不见踪影,就连那本是一银一黑的异色双眸,此时都恢复成常人模样,有如两颗清亮的乌珠。

    “那些紫斑……”曲容疑惑地问道,莫非童心真的在童氏墓中得治了!这个想法让她心中翻涌起难以言喻的喜悦,她匆忙往童心的手上看去,却在见到一双乌紫的手时,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童心安慰道:“过往样子太过狰狞了,不想吓到你,这样可还好?”他用残余的微弱力量,将面上的紫斑逼了下去,想在最后一刻,给曲容留下一个尚好的印象。

    “好……”曲容忍着泪意点头道,“我喜欢。”你的任何样子,我都不会惧怕,我钟情于你的心,让我感觉不到丝毫恐惧。

    童心又问:“我们现在去哪?”

    “去海边。”曲容道,去一个能为你带来最后生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