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洺在金陵登基称王,建立吴国的事,很快传遍大江南北。

    各方势力闻讯,表现出的态度和动作各不相同。

    实力孱弱的左君弼、邵宗愚、何真等小诸侯,非常担心自己接下来会被郭洺吞并,纷纷派人送来厚礼,极尽谄媚之能事;

    以正统自居的刘福通,虽然对郭洺建国的行为感到不太舒服,但考虑到如今还得和元朝大军交战,不能与郭洺交恶,于是也安排了一批使团,表达了祝贺之意;

    至于元朝方面,则拒不承认吴国的合法性,声称等王师平定了韩宋政权的刘福通、毛贵等人,马上就会大举南下,铲除伪吴。

    最耐人寻味的莫过于张士诚,对于吴国的建立,对方竟然毫无表示,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好个张九四,孤登基称王,连刘福通都派人到应天府来了,他竟敢装不知道!”

    “吴弛,你马上吩咐鸿胪寺,安排几个使者去高邮,当面质问张士诚,问问他想干什么,莫不是想与孤兵戎相见?”

    “遵命!!”

    眼看张士诚如此态度,郭洺立刻抓住机会,借题发挥,派人往江北送去书信。

    信中郭洺除了对张士诚严词切责之外,还逼迫对方,削去诚王称号,将手中仅有的几座城池,全部割让给吴国,只保留一座高邮城。

    如若不然,自己这边立刻发兵征讨。

    …

    江北,高邮。

    郭洺派遣的使者,很快来到诚王府。

    “诚王,上个月我家吴王在应天府登基,四方诸侯全都遣使来贺,诚王为何置若罔闻,莫非是没把我家王爷放在眼里吗?”

    因为先前张士诚没有安排使者,庆贺郭洺称王之事,吴国使者毫不留情,立刻劈头盖脸将对方一顿训斥。

    张士诚知道,自己现在和郭洺相比,实力非常悬殊,心里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在几个谋士的劝谏下,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什么?让我割地?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只是等他从吴国使者手中接过郭洺的亲笔信,看到郭洺要求自己割让城池后后,终于忍无可忍,彻底暴发了,一把将书信扔在地上,伸手揪住吴国使者的衣领,大怒道:

    “回去告诉姓郭的,他如此欺辱本王,孤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将来孤就是战至一兵一卒,也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见张士诚放出这样的狠话,吴国使者颇有些意外,随后冷笑两声,捡起书信道:

    “诚王方才说过的话,在下会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回禀我家殿下。只希望日后我吴国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诚王不要为今天的事而后悔。”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王?本王杀了你!!”

    见吴国一个小小使者,竟这样和自己说话,张士诚大怒,立刻拔出宝剑,准备当场斩杀对方。

    两旁的谋臣见状,连忙拉着他的手,劝说道:

    “主公,主公,不要和一个使臣计较,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咱们不能坏了规矩啊……”

    在谋臣的再三劝阻之下,张士诚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将吴国使者放走。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方才的冲动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放走了吴国使者,而是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简直等同于和吴国宣战。

    时至今日,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郭洺一行人,如今正是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的时候,别说他张士诚惹不起,就是北方的刘福通,只怕也未必敢轻易招惹。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后悔也没用了,张士诚现在只能考虑如何收场。

    “唉……诸位先生,孤方才一时失言,得罪了吴国使者,只怕吴国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兵讨伐孤了,你们大家可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孤渡过难关吗?”

    深深叹了口气,张士诚心里毫无办法,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一众谋臣。

    这张士诚虽是盐贩子出身,但却非常敬重那些读过书,有文化的人后来,称王之后,招募了大量儒生文士,充当自己的智囊团。

    然而就是这帮他平日里最为信任倚重的智囊,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却是没有任何人能给他拿主意,全都像木雕泥塑一般,装聋作哑,闭口不言。

    最后,还是谋士陈基看不下去,拱手道:“主公,以臣之见,如今您还有三条路可走。”

    张士诚好奇道:“哪三条路?”

    陈基道:“第一条路,是遣使归附韩宋,借助刘福通的力量,与吴国抗衡,但是刘福通现在忙于对抗元朝,未必会答应。”

    “第二条路,不借助任何力量,仅凭咱们自己的兵马,与吴国死战……这样做会是什么后果,臣不说主公应该也知道。”

    “最后一条路,趁现在吴国还没有发兵,殿下主动献出所有城池。有陈友定、方国珍的先例,相信吴国公念在主公主动归顺的份上,会给主公一个好归宿。”

    陈基所说的这三点,与其说是在给张士诚出主意,倒不如说是在陈述事实,在场的一众谋士,谁不清楚这些,只是没人敢对张士诚直说。

    包括张士诚自己,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多少选择了。说起来,他和郭洺的争斗由来已久,尽管一直败多胜少,但是就这么投降,张士诚还是感觉颜面无光。

    “孤如果不投降吴国,转投元朝怎么样?”

    顿了顿,张士诚低声问道。

    “投降元朝没用。”

    另一名谋士鲁渊直言不讳道:“而且咱们北边是山东的毛贵和王士诚,这俩人都是刘福通的部将,元朝不先解决他们,怎么出兵救援我等?”

    “照你们这么说,孤除了投降郭天叙这一条路,真的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张士诚语带愤懑道。

    陈基苦口婆心道:“陈友定、方国珍投降,如今还活得好好的,朱重八、陈友谅不投降,全都做了冢中枯骨,希望主公不要自误啊。”

    “说的是啊。”鲁渊道:“主公的胞弟士德公,至今还囚禁在吴王手中,主公丝毫难道不念及兄弟之情吗?”

    “这……”

    张士诚望了望旁边的施耐庵,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听到一点别的建议。

    孰料施耐庵竟也赞成陈基和鲁渊的看法,捋了捋胡须,喟然长叹道:

    “主公,吴王马上就要一统南方半壁了,这是大势所趋,咱们挡不住啊。”

    其余谋士这时也不再沉默,纷纷道:

    “请主公三思……”

    张士诚彻底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