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耀祖是出名的老好人，从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人。
“刚才你们商量的内容我都听见了，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这样做，方总曾经不止一次强调过质量问题，在说我们厂生产的启兰牌服装已经很有知名度，不需要冒风险，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在座的人都逃不掉责任，何必因小失大呢？”
“哼，你懂个屁啊！”赵鹏升没好气的怒喝一声，借机把刚才的邪火发出来：“你才给董总当了几天秘书，就敢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吴培丽挺直腰杆，直言不讳：“我并没把自己当人物，我只是在阐述我的观点。”
“吴培丽，你什么身份，这里没你阐述观点的份！”
“我爷爷是老贫农，我爸爸死之前是给厂里看大门的，我是响当当的工人阶级，我们家三代贫民，不信你可以去调查。”
“你一个工人凭什么在这大呼小叫。”
“工人怎么了？”吴培丽正色道：“伟大领袖曾经说过，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我国是一个由工人阶级领导，以工农联盟为基础，实行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身为工人当然有权利发表自己的看法，怎么办？难道你不同意？”
“你！”
赵鹏升拍案而起，横眉怒目，可一肚子话憋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最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坐回椅子上。
没办法。
吴培丽说的太正确了。
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那就不是被开除那么简单。
胆敢质疑伟大领袖定下的纲领？
还想不想要命？
其他人也被吴培丽这番话给震的哑口无言，甚至一个个都挺直腰杆，表情严肃。
康耀祖赶紧赔笑：“吴姐，你别误会，老赵他不是那个意思，老赵，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向吴姐道歉，我看你是还没醒酒，吴姐说的很对，她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
“对……对不起，是我不对。”赵鹏升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低头认错。
“哼，多行不义必自毙，希望你不要后悔。”
吴培丽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离去。
没人知道。
方总临走时还交代过她秘密任务。
办公室的气氛缓和下来。
康耀祖拿起水杯抿了几口，把喝到嘴里的茶叶再吐到杯子里，环视一圈继续道：“在场包括我在内，总共有七个人，我们咱们还是举手表决吧，同意老赵建议取消安全检查工序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赵鹏升第一个把手举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其他同事，满脸期待。
慢慢的。
两个负责车间生产的主任分别举起手。
加上赵鹏升，就是三票。
“不同意取消的，请举手。”
负责安全的王主任，负责财务的刘会计，负责保卫的孙主任，三人齐刷刷举手。
三对三。
大家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代理厂长康耀祖身上。
“老康，咱们是兄弟，你可要支持我啊，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提高产能和效率。”
“老康，我奉劝你慎重，方总可是最关心生产安全的，你别被误导。”
一头是效益，一头是安全。
康耀祖陷入两难，犹豫不决。
突然。
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全神贯注等待结果的赵鹏升顿时被吓了一跳，怒不可遏的吼道：“吴培丽，你特么有病啊，踹门干什么？”
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去。
瞬间傻眼。
一道声音传来。
“我这个厂长还没到，你们就开始投票？”
“方……方总？”
赵鹏升傻眼。
随着椅子拖地发出刺耳的嘈杂声，在场七人全都站起身，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亭序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更要命的是，他们居然提前没听到半点消息。
“方总，董总，您们回来了。”康耀祖反应迅速，赶紧小跑几步冲到跟前，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把眼睛挤没：“方总，董总，您这次出差真是辛苦了，我们没提前得到消息，不然怎么也要在大门口安排个欢迎仪式啊。”
“我不喜欢那种虚头巴脑的形式，所以我也没跟你们打招呼。”
面对康耀祖的热情，方亭序没展现出任何回应，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后，来到主位前。
康耀祖很有眼力劲的把椅子拉开。
随着目光缓缓扫视全场，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再次出现在每个人头上。
方亭序的手段他们早就已经见识过。
每次和这个跟他们儿子一样大的年轻人对视，他们这些中年人总是有种发自灵魂的颤栗。
丝毫有不敢怠慢。
“赵鹏升。”
“方总我在。”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初来乍到有点没听明白。”方亭序戏谑的看向对方，又指了指其他两个负责车间生产的主任，道：“还有你们，你们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在场人都不是傻子，如此质问的口吻出现，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方亭序的意思。
负责安全的王主任此时的腰杆挺的比任何时候都直，像是在看智障一样的看着赵鹏升，心里冷哼一声。
活该，叫你犯贱。
赵鹏升鼓足勇气开口：“方总，我也是为了咱们厂子好，现在启兰牌服装生意很火，所以我……”
“所以你为了想多给自己弄点钱，连安全和质量都弃之不顾？”
“没有！”赵鹏升一口咬定：“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厂子，为了工人，为了……”
“得得得，你快点打住，我听的实在是恶心。”
方亭序直接把手上的资料扔过去。
“你自己看看，上面的事情有没有冤枉你？截留挪用经销商保证金去炒股，开虚假发票，违规囤货买卖……我很纳闷，难道我平时给你的工资和提成没有按时到位？”
“不可能。”会计适当补上一刀：“所有工资和提成我们都按时发放，从未有任何拖欠，方总可以查证。”
“这……这些……”
赵鹏升拼命想要解释，可惜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什么好借口。
康耀祖更是差点栽到地上，不顾什么形象直接跑到赵鹏升身边夺走资料，脸色铁青的盯着赵鹏升，从牙缝里挤出质问：“这……这都是真的？你让我加大销量难道是因为要赶紧补窟窿？”
“我也是没办法啊！”赵鹏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捂住脑袋懊悔道：“钱都拿去香江炒股，结果全都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