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醒醒啊,你别吓我。”
才九岁的小男孩跪在女人身边,拼命嘶吼,脑门上青筋暴起,手足无措。
胡玉田镇静走来把女人翻过身。
女人身上到处都是脚印,脑门上还在流血,一张脸已经被抽的发紫,头发散乱,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妈,妈……”
“别哭了!”胡玉田一声厉喝直接把小男孩的哭声给吓回去:“你是个男子汉,遇到事要镇定,哭能把你妈哭回来吗?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小彬,快跟我走。”
工友拉着小男孩奔向前方,他们这里没有电话,只能去前面那条街的小卖铺打。
还有就是不要让小孩看到现场的惨状,免得留下心理阴影。
胡玉田快速对女人进行一系列处理。
自古以来医武不分家,他自幼习武,也略懂一些医术,可这不是拍电视剧,在一番紧急抢救下,胡玉田失望地起身,长叹一口气,无人注意到,他的右手在颤抖。
这帮人酒后出手太狠,寻常人也禁不住这番殴打,更何况女人本来就有肺病,现已气绝。
工友们也都清楚,心中仅剩的那点希望随着胡玉田摇头彻底消亡。
女人和孩子本来就是他们工友的遗孀,众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母子俩生活下去,可现在,孩子才9岁,当母亲的却已去世。
一股压抑的气息在周围流转,沉重的压在每个人心头,几个感性的大老爷们已经红了眼眶。
大伙在此时感同身受。
我们只是一群讨生活的穷苦人而已,为什么要为难我们?
“咣当。”
啤酒瓶倒地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中。
霎那间,所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准备逃跑的浩南哥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一动不敢动。
回头看去。
一盏闪烁着微弱光亮的灯泡下,十几个装卸工凶煞的目光集体射来,宛如群狼正死死盯着他们的猎物,有那么一瞬间,浩南哥仿佛看到他们的眼睛里绿油油的。
完了!
犯众怒了!
浩南哥一颗心沉入心底。
从小就在街边上混社会,十几岁就敢提着刀砍人,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浩南哥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
此时的他们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看似平静,内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悲愤的目光死死缠绕在身上,浩南哥感觉这些目光化为索命的绳索套在自己脖子上。
一点点勒紧,勒紧,直到他喘不过气。
噗通。
浩南哥干脆跪倒在地,邦邦邦的磕了几个响头,觉得不够,操起酒瓶砸在自己脑袋上。
“啪。”一个。
“啪。”两个。
“啪。”三个。
连续砸了四五个酒瓶之后,浩南哥的脑袋已经被血覆盖,双眼被糊住,意识有些不清,可他依然不敢停下,使劲吞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深深的颤抖。
“各位,各位大哥,别冲动,兄弟我今天喝多了,对不起,我负责,这位大婶的丧葬费我来出,孩子我养,你们都去我的酒吧上班,我给钱,我给钱。”
胡玉田往前一步,众人紧随其后。
“别冲动……杀人……杀人犯法,你们……你们也不想死吧?”
浩南哥试图用自己最真挚的声音唤醒眼前众人内心对法律的尊重。
可惜。
失败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女人不仅是遗孀,更是胡玉田喜欢的女人。
从一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她温柔,善良,说话总是气气,知道工友们来这个摊位吃馄饨是照顾她,因此每次放很多馄饨。
尽管她长得并不算漂亮。
但笑容格外吸引胡玉田。
而现在。
她死了。
胡玉田甚至都没来记得表达自己心意。
“打死他!”
“对,打死他!”
“直接绑上石头扔到海里喂鱼,毁尸灭迹!”
老实人的恶一旦爆发出来,比所谓的混混,社团要狠无数倍!
“让我来,你们都闪开!”
胡玉田颤抖的右手握成拳头,手腕上还有一条细细的,被汗水浸泡过无数遍,早已失去颜色的五彩花线绳。
那是去年端午节的时候,女人送的。
“大哥,大哥饶命啊!”
回应他的是一记被悲伤和愤怒强化过的重拳,在二十五年的功力加持下,堪比重锤。
一拳。
正中浩南哥鼻子,鲜血迸溅。
两拳。
浩南哥右眼爆开,挂在脸上。
三拳。
浩南哥太阳穴遭受重击,脑袋和水泥地来了场亲密接触,迸出大片血迹,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两眼一黑,彻底咽气。
“让开让开,车来了!”
前去叫车的工友着急忙慌的从一辆宝马车上下来大喊。
“都让开,赶紧把人抱到车上,我们在半路遇到个好心人,人家愿意带刘寡妇去医院……老胡,老胡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人已经死了,别费功夫了。”
当方亭序从车上下来,听到有人遗憾的喊了一句,跟着车上的小男孩冲下来扑到母亲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原本方亭序是打算下午就过来,可中途程控交换机那边出了点事,这才拖延到晚上。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昏暗的灯光下还有斑斑血迹,自己要找的胡玉田正手拿毛巾默默给地上显然已经没气的女人擦脸,一言不发。
出事了。
“朋友,什么情况?”
方亭序给身边的汉子递过根烟,听着对方讲述整件事情的始末原委,不禁苦笑一声。
老胡啊老胡,咱俩还没认识,你就捅出个麻烦。
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数了数。
除了已经彻底断气的浩南哥和女人之外,周围地上还有九个混混,其中四个还有气,另外五个则是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放在平时,一打十还真没这么容易。
只是今天这帮家伙喝的醉醺醺,再加上胡玉田含恨出手,胜利也是理所当然。
方亭序穿过人群来到胡玉田面前。
小男孩的眼泪已经流干,呆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才9岁的他就成了孤儿,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胡玉田则是把女人的脸擦干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后打算怎么办?”
听到方亭序的提问,胡玉田抬头看向这个前来帮忙的年轻人,语气稍缓但沉稳有力:“不知道。”
“各位,你们谁能收养这个孩子,他还小,不能没人照顾。”
胡玉田的疑问让周围人都沉默。
大家都是穷苦人家,靠出卖力气挣得三瓜两枣来养活自己的小家庭尚且困难,要实在多张嘴吃饭,这生活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