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总，那我告诉他死了这条心，其实那几个案子他说不说都无所谓，无非是在监狱老死或者被枪毙的区别。”
眼见李建就要离开，方亭序叫住了他。
“算了，还是见见吧，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来到大门外，一辆轿车停在眼前。
“李建，看来厂子里对你现在很重视啊，连汽车都配上了。”
“这还是沾您的光，这段时间厂里太忙了，苗庄他们几个下台后，厂里决定把老赵香菇酱作为主要产品，三个车间一起开工，董总见我忙得团团转，所以才给我弄了辆汽车。”
“加油干，我明年要去上大学，这摊子事会都交给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方总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李建胸膛挺的笔直，面对眼前的年轻人充满敬畏。
自从那天方亭序跟他聊过之后，李建眼神中的小心翼翼似乎减少，多了几分自信。
“对了方总，广告已经拍好了，一会您要不要回厂子里看看？”
“那就回一趟吧，正好我也有一个星期没过去了。”
车子来到看守所。
再次见到苗庄，跟之前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才短短几天，苗庄就瘦的皮包骨头，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部被硬生生的扯掉，留下一具只会行走呼吸的皮囊，原本就是地中海的发型此刻更是没剩下几根，一直都挺直的腰板也彻底塌陷。
隔着一道铁栅栏，苗庄抬头。
“方亭序，你来了。”
沉闷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来回刮动，刺耳难听。
“苗庄，咱俩也不熟，关系也不好，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方亭序点燃一根香烟，在征得管理人员同意的情况下递了过去。
苗庄抓住大口抽了两下，突然被呛住猛烈咳嗽，身体弯的像一只大虾，好不容易才缓下来。
“方亭序，我叫你来是想承认一件事，挟持你母亲的那个匪徒其实是我的人，不过我真的没叫他挟持，我只是让他去吓唬吓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苗庄鼓起勇气说出，却发现方亭序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难道你不信？”
“不，我很相信，而且在此之前我已经猜到了，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如果没有你被清查这件事，我也一样能查出来，到时候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亭序不是故弄玄虚。
苗庄在他面前太嫩了，放在前世，像他这种人随便招呼手下人就能处理。
“好好好，不愧是董映秋一直挂在嘴边的青年才俊，果然有自信，我现在有点后悔跟你做对了。”
“别扯淡了，你要是专门想说这件事，那我就走了。”
被他这种人夸奖，没什么好骄傲的。
“等等！”苗庄叫住，焦急道：“我想拜托你照顾下我女儿，我身边没有其他亲人了，而你能对下面的工人尊重理解，那就说明你是个好人，把女儿托付给你，我很放心。”
又是托付？
上次张涛在被抓走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现在他还经常去看看张涛他妈。
“我没兴趣，也没时间，你要是放心不下可以把女儿送到福利院，那里比我更适合抚养孩子。”
“方亭序，这是我最后的遗愿，我很快就会死，因为我跟太多人有纠葛，他们不会让我活下来的，拜托你了……咣咣咣！”
由于身体被固定，苗庄只能不断用脑袋砸桌子，用这种方式代替磕头，没几下脑门上便是鲜血淋漓，被人强行摁住带走。
可他的声音却还在空气中继续传播。
“方亭序，方亭序我求求你了，你照顾下我女儿，我苗庄下辈子再来报答你……方亭序……”
伴随着铁门关闭，声音戛然而止，方亭序回到车里朝工厂进发。
车内的气氛有点压抑。
苗庄血淋淋的脑门时不时在脑海中回荡。
苗庄的死已成定局，正如他所言，这些年坏事做得多了，光是贪污数目就高达20多万，这些钱又不可能他一个人消化，那自然有人不想让他像条疯狗似的乱咬人。
“李建，苗庄他家什么情况？”
沉思片刻，方亭序还是心软了。
重生一世。
方亭序还是想多行善事，以求无愧于心。
一个要死之人的遗愿，方亭序打算放在心上。
“苗庄父母双亡，早年和媳妇离婚，独自抚养女儿，现在她女儿已经19岁，初中辍学，没有正式工作，在外面瞎混。”李建信口说来，显然已经长时间关注。
“这家伙贪了这么多钱，就没给她女儿弄个工作？”
“弄过，之前还安排到厂里上班，不过正因为贪得钱多，所以他女儿大手大脚，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
末了，李建不忘提醒道：“方总，他女儿我见过，飞扬跋扈，嚣张至极，绝对是个惹祸精，您要不在想想？”
“去他家看看。”
车子拐弯来到县城东边一处平房。
李建解释道：“苗庄本来住在县中心一套200平米的楼房，可那套楼房已经被查封，只剩下他爹娘留下来的这套平房。”
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院子里全都是各种家具，扔的扔，拆的拆，还有东西正不停的往外倒腾，简直跟鬼子进村一样，乱的一批。
难道有人提前知道消息过来抄家？
还不等方亭序纳闷，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男的吊儿郎当，蛤蟆镜，录音机，大背头，灯笼裤，嘴上叼着一根香烟，不停打量方亭序，一副欠揍模样。
女的也没多正经，在这个还注重女人形象的时代，她已经效仿香江那边的穿着一身露脐装，脸上浓妆艳抹，跟鬼一样。
此时正搂着男人胳膊。
几人视线相对。
男人率先开口。
“你瞅啥？”
“瞅你咋地？”
“草，你再瞅一个试试？”
方亭序冷笑一声，懒得跟他废话，一脚上去把男人踹飞，跟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沙包大的拳头便开始招呼。
李建拦住那个女的。
男人彻底被打懵，几次想起来反抗，却都被方亭序打趴下，直到一酒瓶砸在他脑袋上，鲜血直流的时候，男人这才服软。
“哥，我错了，我认怂，你别打了。”
方亭序吐了口唾沫：“你装尼玛呢，跟我面前摆谱，你算个屁啊，真当老子没脾气是不是？”
“欠抽的玩意，要是老子去年碰见你，早就把你废了！”
男人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
尤其透过门缝看见门外的汽车，更是连报复的心思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个年代能开上汽车的人，绝不是他一个小混混能惹的。
这顿打一出，女孩眼神顿时变得乖巧。
方亭序坐下，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孩也有点犯愁，但还是把苗庄的意思说了一遍。
“姑娘，你要是愿意，我就先安排你当个服务员，不说大富大贵，但肯定能养活自己。”
“切，我才不要跟着你打工，我打算跟我对象下海，去南方做生意。”女孩漫不经心道：“至于苗庄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反正他也没管过我，现在临死也没给我留点钱，真是个废物！”
方亭序看向李建，郑重其事道：“她到底是不是苗庄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