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如约而至，表彰会也在今天举行。
一大早，方正便把方亭序从被窝揪出来。
“爹，这还早的很，您让我在睡会，昨天都没睡好。”
“别墨迹，赶紧起来，今天要去参加表彰大会，你小子也要上台带大红花，还不收拾收拾。”
“有什么可收拾的，不就是随便穿一件嘛。”
方亭序嘴里嘟囔，却看到父亲的穿着时眼前一亮。
父亲身上是一套军绿色的军服，由于穿了好多年，整件衣服都被洗的有些发白，衣服上没有其他装饰品，唯有帽子正中间的一颗红色五角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穿在身上显得精气神十足。
母亲则拿出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红色盒子，双手捧着拿到方正眼前。
方亭序猜到里面是什么，伸长脖子看过去，这个盒子里的东西自己从小就不允许被打开，为此还没少挨揍，长大之后才明白这里面的东西对父亲有多重要。
那是八枚军功章。
时间在军功章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依稀能看到上面刻有英雄字样，背面的时间已经被氧化的看不清，可方正在看到的一瞬间，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老方，今天是个好日子，戴上吧。”
方正拿出一枚，用长满老茧的指肚轻轻擦拭，迎着阳光看了看，还是将其放在盒内，微微摇头。
“算了吧，这些都是兄弟们拿命拼回来的，它不属于我一个人，带出去不合适。”
“爹。”
方亭序走过来，双手接过盒子。
“戴上吧，总不能让你的兄弟们一直都在这个盒子里，他们是英雄，英雄就应该接受人们的敬仰和膜拜，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方正重重呼出一口气，昔日的战斗场面似乎又浮现在眼前，一个个战士倒下，一个个战士继续冲锋，前赴后继，没时间悲伤，有的只是不断向前，那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仿佛从未断过。
迎着儿子妻子期待的目光，方正犹豫片刻，还是把盒子重新放回到箱子底下。
见状，方亭序也选择尊重父亲的意愿。
“滴滴滴。”
汽笛声从门外传来，程鹏穿着整齐的制服走进来，脸上洋溢的笑容在看到方正服装的那一刻瞬间消失，当即变得严肃。
立正，敬礼。
“首长好！”
方正同样回礼笑道：“别这样叫，我可不是什么首长，都退伍多少年了，你就叫我一声叔吧。”
“方叔，之前怎么没听亭序提起过您的身份啊。”
程鹏赶紧上前，语气中满是尊重。
“我有个屁的身份，就是个农民。”
“不不不，您是英雄，没有您们的战斗牺牲，我们也不会生活在这样一个安定的环境内。”
闻言，正准备上车的方正扭头严肃道：“小伙子你记住了，只有那些死去的战士才是英雄，在他们面前，我们活着的这些人不配称英雄二字。”
程鹏赶紧点头，冲方亭序笑了笑。
方亭序双手一摊表示也没办法，父亲就这个脾气。
“娘，待会董明月的车就到了，您和启兰，三胖他们一起去县城，今天我的餐馆开业，咱们一起热闹热闹，等我和我爹参加完表彰会就过去，让启兰陪着您先随便转转。”
“知道了，赶紧走吧。”
方亭序本来是想让程鹏在开一辆车过来，正好能把这些人顺便带走，可父亲听到后直接踹了过去，警告他不许公车私用。
“爹，您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方亭序故意打趣，果然换来一声冷哼，带着些许自豪和对自己的鄙视道：“老子连小鬼子都敢杀，这点屁事有什么不敢的？”
“老爹威武，老爹牛逼！”
正在开车的程鹏一直好奇打量着方正，忍不住询问些战场上的事情，当得知程鹏也是烈士后代，方正看他的眼神柔和许多，有问必答，一路上方亭序也听的很入神。
来到公安局，在程鹏的引路下来到楼上陶民的办公室。
“方叔，您先在这等会，陶局说他一会过来亲自带着您和亭序前去会场，抓捕马蔚然和张小兵这两件案子都是亭序提供了关键线索，可为了保护亭序，原谅我们不能将整个事情经过详细讲出，陶局深感抱歉。”
“军民一家亲，用不着这么气，要我说就连表彰都可以免了，干了点屁大点事就要表彰，嘚瑟！”
“爹，我也不想，是人家陶局非要给的。”
方正瞪了眼方亭序，让后者着实无奈。
程鹏告辞去忙活其他事，父子两人干脆开始喝茶，好在没一会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聊天声，紧接着房门被打开。
“首长，我真没想到您今天会亲自到场。”
“我要来这边参加一个会，顺便过来检查下你小子的工作，有没有贪污腐败，有的话直接毙了你！”
一道雷厉的声音传来，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首长您可以随便检查，但凡我陶民有半点违法行为，不用您费事，我亲自从楼上跳下去，绝对没脸见您。”
“嗯，看来你小子很自信啊，哈哈哈！”
正在聊天的二人看到屋内方亭序父子顿时愣住，陶民笑呵呵介绍。
“首长，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过的方亭序，这位是他父亲，我能够成功抓捕马蔚然和张小兵，就是多亏了这个年轻人，只是这个过程我实在没办法详细阐述……首长，首长？”
陶民看到身边的男人愣住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轻声呼唤几声却没得到回应。
紧接着便看到这位曾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首长虎躯一震，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嘴唇微微颤抖，不可思议的看向方亭序二人，揉了揉眼睛，似乎生怕自己看错。
方正面无表情，可方亭序分明看到父亲右手的小拇指在控制不住的抖动。
上一次抖动还是自己和江启兰钻被窝，那时候的父亲着实有大义灭亲的激动。
十几秒过去，还是方正率先打破沉默。
“万里，好久不见。”
“班长！”
苏万里一个健步冲上前，嗫嚅难言，使出浑身力气才能压住此刻内心的澎湃。
方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平时光是你检查别人的工作，什么时候让我检查下你的工作？”
“班长！”
苏万里一把抱住方正，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