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不作声的收回眼神。

    “媱纾”。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脸上的表情不明。

    皇后当着所有嫔妃的面,将媱纾去璟煦宫的事情“昭告天下”。

    她从今日开始算是成为了所有妃嫔的眼中钉了。

    往后她在璟煦宫的一举一动怕是都要被人秘密监视着了。

    宫宴到一半,萧叙澜待得索然无味。

    他先对皇后说:“殿中太闷了,朕出去透透气。”

    皇后笑道:“是,夜里凉,陛下切莫贪凉。”

    她说完又看向媱纾和苏元德,“你们跟上,看护好陛下。”

    “是,娘娘。”

    媱纾跟在苏元德身后,与萧叙澜一起出了麟德殿。

    三人走在宫道上,形成了一种按身高排列的前后队形。

    为首的是萧叙澜,他身后跟着苏元德。

    而苏元德的身后则是媱纾。

    她故意不敢靠近他,畏手畏脚的跟在最后面。

    苏元德悄悄回头,示意她跟过来。

    媱絮表情为难,害怕的摇了摇头,没有跟上去。

    萧叙澜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的花朵争奇斗艳,不过还是被几棵桂花树夺去了光彩,桂花花香飘扬在空气中,清雅又不失甜腻。

    萧叙澜闻到桂花香,忽然想到了媱纾身上的味道。

    他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媱纾。

    顿时黑了脸。

    她再往后一点,都快离他八百丈远了。

    他板着脸命令:“走近些,离得这么远,怎么伺候朕?”

    媱纾听到他亲口下了命令,不能再继续扭捏了。

    她低着头赶紧与苏元德并排走着了。

    萧叙澜又沉声开口,神情不悦:“皇后不是说教了你规矩?朕怎么觉得你什么也没学会?”

    媱纾顺着说:“是奴婢太笨了,皇后娘娘让人教了,奴婢没学会,陛下恕罪。”

    他冷笑:“是太笨了。”

    “陛下说的是,奴婢确实是太笨了,在璟煦宫恐怕伺候不好您,望陛下再将奴婢调回栖凤宫吧。”

    媱纾抓住话茬,又提了一次不想伺候他的事。

    话里的意思还是,她不想攀高枝,就想一辈子留在栖凤宫。

    苏元德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他心里暗暗感叹,这也就是陛下对媱纾起了心思。

    若是别人,这会儿早让人拖下去杖毙了。

    萧叙澜冷箭似得眼神射向她:“你既然知道自己笨,还敢去伺候皇后?万一伤到了皇后该如何?”

    他心里怒气翻腾。

    她实在是太不识好歹!

    上次在床榻上拒绝了他,如今又拒绝伺候他。

    莫不是嫌他脾气太好?

    “奴婢不会伤到皇后娘娘的!”媱纾急忙辩解,惊慌的抬头对上萧叙澜的黑眸。

    她眼睛像是一汪清水,纯净如琥珀,看人时眼里毫无攻击力,长睫也如蝶翼般脆弱的微颤,柔弱又无辜。

    楚楚动人的表情出现在这样一张清冷的脸上,极其容易惹人垂怜。

    媱纾继续说:“奴婢只怕会伺候不周陛下,万一再误伤了陛下……”

    苏元德实在是怕极了。

    没等萧叙澜说话,他先呵斥道:“放肆!陛下万金之躯,岂容你胡说八道!”

    媱纾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声呵斥声,吓得一激灵。

    她不敢继续说了,一副做错事的心虚模样,默默垂下了头。

    萧叙澜见状,回头瞪了一眼苏元德,却什么话也没说。

    苏元德赶紧也低下了头。

    他是怕媱纾会激怒陛下,万一真将他惹急了,日后还怎么当贵人?

    却没想到,媱纾现在已经“说不得”了。

    萧叙澜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语调闲散:“知道自己笨,日后就留在璟煦宫好好学规矩。若是学不会,朕不介意亲自教你。”

    媱纾不敢再顶嘴,只好慢吞吞的应道:“……奴婢遵旨。”

    又走了没几步,远远的忽然传来一阵琵琶的声音。

    萧叙澜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这些个妃嫔,又开始了。

    琵琶声很忧伤,丝丝缕缕又断断续续,似乎琴声中带着无尽的思念。

    萧叙澜随口问苏元德:“今日的宫宴,谁没去?”

    这时候妃嫔们都在宫宴上,能现在弹琵琶的,必然是没有去宫宴的妃嫔。

    苏元德想了想答:“应当是苏宝林,她正巧也住在这附近。”

    “她为何没去宫宴?”

    “说是这几日染了风寒,在宫中歇息呢。”

    萧叙澜毫不留情面:“你去跟她说,既然染了风寒,那朕便不能去看她了,实在可惜,等她病好了朕再去看她。”

    “是,奴婢这就去。”

    苏元德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

    只是这些妃嫔还不了解他。

    他直奔苏宝林的宫中,将媱纾自己一人留在了萧叙澜的身边。

    只剩下两人后,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媱纾埋着头,默默跟着萧叙澜的脚步。

    他身形高大,像堵墙一样在前方走着,遮挡住了天上那一轮明月的微弱月光。

    媱纾感觉到他步子似乎加快了一些,她又刻意将头压低了一些,沉默不语的跟在他身后。

    却没想到走着走着,萧叙澜忽然脚步一顿。

    其实媱纾是能停住脚步的,可她故意没停,装作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往前毫无异常的走着。

    “砰”的一声闷响。

    她脑袋直接磕在了萧叙澜的后背上。

    她痛的轻哼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莫名带了些旖旎。

    萧叙澜心中微痒,竟被这一声淡不可闻的声音,不由得想到了她在床榻上的模样。

    他呼了一口气。

    对自己这龌龊的念头也有些惊讶。

    应当是太久没有进过后宫的原因。

    他黑沉着脸回过身。

    媱纾已经捂着脑袋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奴婢不故意的!是陛下先……先停了脚步。”

    他音调里透着质问:“你在怪朕?”

    “奴婢没有!是奴婢走路出了神,这才撞到了陛下。”

    “那你说,朕该如何罚你?”

    媱纾没回答。

    他眉尾轻挑:“如此毛手毛脚,还想去伺候皇后,若今日你撞的不是朕而是皇后,那岂不是会将皇后伤到?”

    “陛下说的……是。”

    她不赞同,却不敢说。

    萧叙澜戏谑又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那朕便罚你侍寝一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