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囹圄,被权力裹挟着,一个个丢了良心坏了心肠,变成杀人如麻的恶人。

    这样的未来,是十三岁那个坐在寒窗下,翻开第一章论语的少年,能想象的未来吗?

    也许。

    读书这件事本就是谬论。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回去好不好……”

    云清絮抬手拽住云清川的袖子,她看着相依为命多年的兄长,看着他眼下的黑青,看着他发白皲裂的唇,看着他脸上那一道渐渐浮起的淤痕。

    她想骂他,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骂不出来。

    “我们回玉树村好不好……”

    玉树村三个字一出来,不仅是云清絮,就连云清川都怔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清絮,抓着她的肩膀,“絮儿,你想起来了?!”

    云清絮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十年之前,她曾经遭过一场大难。

    忘记了幼年的一切,忘记了父母的模样,忘记了出身,更忘记了自己是谁。

    她的一切身世,都是兄长告诉她的。

    他们祖籍是在江北州黎川县,村落是位于玉渡镇的清河村。

    父母早亡,村里也没有其他亲人,兄长无奈,便带着她远离故土,去黎川县求学。

    这是兄长告诉她的过去。

    从前,她对此深信不疑的。

    可为何此刻,竟然脱口而出叫玉树村?

    看兄长的反应……

    似乎,她们的村子原本就叫玉树村?

    那兄长为何瞒了她这么多年?

    叫出玉树村的名字后,像有连锁反应一样,许多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

    中毒的少年,山洞里的陪伴和拥抱,那一曲又一曲的笛声,还有那个少年在她耳边,郑重的对她承诺。

    “你等我。”

    “等我在王府站稳脚跟,等我掌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接着,少年将一枚玉佩,放到她的掌心。

    玉佩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灼烈又炙热。

    总角之约,互许终生。

    哐当——

    云清絮猛地后退两步,腰撞在背后的书架上,纷纷扬扬的书籍洒落下来,散碎一地。

    她的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虽然还没有想起爹娘的样子,但却想起了那个少年的模样。

    幼年的玄翼。

    当年玄翼被王妃追杀下毒,沦落至江南,是她救了他,在山洞里守了他一个月。

    那玉佩不是从破庙里捡的。

    是他亲手交给她的。

    所以,玄翼寻了那么多年的救命恩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吗?

    这一刻,云清絮觉得她的人生,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前世,她被她的少年,桀磨至死。

    今生,她没有踏入王府,可她最敬爱的兄长,却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絮儿,你真的想起来了吗?”

    云清川的声音,有急迫,有慌乱,却没有惊喜。

    爹娘葬身火海,全村因为玄翼被英王妃屠戮之事,这样的血海深仇,他一个人背负就好了。

    她不愿絮儿活在懊恼和仇恨中。

    毕竟,若没有玄翼,若絮儿没有救他,英王妃就不会将恨怒洒在玉树村,爹娘就不会死,宗族长辈更不会尸骨无存……

    絮儿,更不会在遭受打击之后,创伤性失忆,忘掉从前的一切。

    比起报仇,他更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平安一生,幸福美满。

    “没有。”

    云清絮推开云清川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缓缓摇头,“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地名。”

    “我们祖籍不是清河村吗?为什么我会想到玉树村?”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没有说?”

    她总觉得,她想起来的这点回忆,不及真相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