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抓着一把从外头抢来的糖果子,往自家姐姐的手上一塞,用帕子擦了擦手,跪坐在云清絮身旁的褥子上,双眼亮晶晶的。

    “小姐,外头敲锣打鼓的还以为是什么婚嫁喜事呢,却没看到婚车,只看到了皇宫里头的太监,那太监乘着轿子被长春侯府送回宫中,路过了咱们这儿……”

    “长春侯府的下人们捧了斗篦,里头装满干果和糖稞子,走一路撒一路,说是他们府里的七小姐,深得太后喜爱,如今被封为异姓郡主呢!”

    “似乎,叫什么沁柔郡主……”

    “小姐,那可是正三品的郡主欸!据说还有专属的封地!林七小姐的命怎么这么好啊!”

    云清絮一时不察,针扎在指尖,晕出一团血滴来,蔓延到正在缝制的手兜上,那一团暗青色的竹叶,被染上一层血芒,看着极为不详。

    她急忙收手,将指尖抿到口中,任血腥弥漫唇腔。

    眼神,却带着一丝怅惘,一丝迷茫。

    是啊。

    林七小姐的命,向来是极好的。

    前世她零落成泥时,满京都是这位林七小姐的盛名。

    说她开天下女子经商之先河,为天下女子所不敢为。

    说她姿容盛雪绝色无双,想要求娶她的公子哥,从江南排到京都,无数文人墨为她写书赋词,歌画她的传奇人生。

    就连她的渊儿,只见了她一眼,便念念不忘,在许多个夜里,烧的迷糊的时候,窝在她的怀中说。

    “娘,可不可以让仙女姐姐,也当渊儿的娘……”

    后来,骄傲横肆如玄翼,也为了林七小姐地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十里红妆,满京喝彩,只为娶她进府。

    而她和渊儿,则无声无息地葬灭在那冰冷的后院……

    柳叶察觉到了云清絮的怔然和失态,瞪了月牙一眼,示意她少说两句,而后赶紧接过她手中的针线,打岔道。

    “还差几针,让奴婢给补上吧,明日公子便要赴考场了,如今万事都没有公子的科举重要。”

    “小姐,您再检查一下吃食和笔墨,看看有没有疏忽遗漏的。听说明日贡院那些官差们,一个个冷面无情的很,但凡出现文书字迹,无论跟考试有没有关系,都以作弊来论,千万马虎不得。”

    云清絮果然被她说服,撇去心头的杂念,忙继续为云清川整理起了考篮……

    次日一早,天刚擦亮,空中飘起了微雨,雨丝散漫,吹湿了云清絮的发丝。

    她跟着兄长一同坐上了往贡院去的马车。

    坐稳了,马车辘辘朝贡院驶去。

    云清絮看着兄长冷硬坚毅的侧脸,看着他眼睑下的淡淡黑青之色,眼底一酸,险些要落泪。

    秋季总容易伤怀。

    更何况是在雨天。

    这么多年,她跟在兄长身边,看着他十年寒窗熬成雪,两袖清风只有书,熬空了岁月,熬坏了双眼,从那苦冷的县学,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来到天子脚下,等待着临门一脚,踏入了鲤鱼跃龙门的池子里。

    这条路,兄长走的太难了。

    前世,她贪图王府的那点名利富贵,怀着身孕被困在王府,秋闱那天磕破了头,也没办法来送兄长一程。

    甚至……还在兄长中了进士之后,害的兄长死无全尸……

    两世的遗憾,今朝,终于能一块弥补了。

    她把点燃的暖炉塞进云清川手中,别开脸,不让云清川看到她发红的双眸。

    只是声音里,却难掩哽咽。

    “等到了地方,不必急着下车,辰时才开始入考场,外头风冷雨大的,别吹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