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望余雪 > 第五十七章 脚伤
    崔锦之也淡然一笑。

    祁淮没料想到她这么冷静,脸上那抹诡异的笑渐渐消失了,他死死盯着崔锦之,总觉得那抹笑带了几分嘲弄。

    崔锦之平静地将目光转向方才同祁宥搭过话的官员,那官员看到丞相望了过来,头上的冷汗不住地冒着。

    他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又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拱手道:“臣、臣方才一直同四殿下交谈,不曾见过什么内侍。”

    霍玉山一脸冷淡地适时开口:“三殿下既然如此珍爱这只海东青,必然会派人精心伺候,旁人又怎么会得知它在哪儿呢?”

    祁邵头上青筋暴凸,显然被气得不轻,他还欲开口,却见首辅薛成益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他满是沟壑的苍老脸庞上没有一丝波澜,缓缓道:“三殿下为这只海东青奔波数月,只为陛下的寿诞,如今一时心急,才慌了神,还请四殿下不要怪罪他。”

    到底是把控内阁的首辅,三言两语间就将祁邵欲当众殴打兄弟的事说成“慌了神”。

    祁宥也挂上得体的微笑:“我怎么会怪罪三皇兄呢?只盼着我们手足相亲,不要再起猜疑才好。”

    崔锦之终于在这时候起身行礼,她拢袖而立,清冽如水的目光一一流转过四周,才温柔地笑了笑:“今日乃陛下寿诞,纵然三殿下一时失察,险些伤了四殿下,也不过是想让陛下见到这只神俊的猎鹰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祁邵既没有照顾好\海\东青,还在皇帝的寿诞上险些打了亲弟弟,但他不过是太爱皇帝了呀。

    薛成益幽幽的视线落在崔锦之的身上,她抬起眼帘,和他沉稳地对视着。

    令和帝叹了一口气,掩去眼中对祁旭的失望之情,挥了挥手,李公公适时地将场地上的东西撤了下去,又拍了拍手,丝竹乐声重新弹奏,美人穿梭起舞,罗绮飘香。

    可薛成益却实实在在地看到了令和帝眼中的神情,藏在袖袍中的手紧紧的握着,沉默地坐了下来。

    当年四皇子落水之事,已经大败邵儿的名声,他们商议后,不顾薛贵妃的心疼,便将祁邵送往了玄甲军中历练。

    除了希望他有军功傍身外,还盼着京城关于此事的风波能早早平息下来。

    一个皇帝,无论真假,都不能染上残害手足的名声。

    他含着阴翳的眼睛望向崔锦之,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耷拉下眼皮,闭目养神去了。

    崔锦之借着醒酒的由头,悄悄退出了宫宴。

    坐在不远处的大皇子祁淮,眸色闪动,也起身走出了殿内。

    他看向四周,没瞧见崔锦之的身影,只好随便挑了一条小路走着。

    在经过一处回廊转角时,猝不及防地碰上了一个人。

    丞相长身玉立,月光在她衣角的白泽兽上莹莹流转,如神邸般高华,就这样站在朱瓦碧墙之下,静静地望着他。

    祁淮下意识后退一步,被她无悲无喜的眼神看得心头发寒。

    不过是一个病秧子罢了!怕什么!

    他安慰着自己,放下心来,开口笑道:“见过丞相大人,想不到大人竟和本王如此有缘,出来醒神的功夫还能遇见。”

    崔锦之轻笑一声:“不是王爷跟着臣一同出来的吗?”

    祁淮的面色难看了起来,他的脸色几经变幻着,最终又扯出一抹古怪的笑来:“崔大人,今日宫宴上的那场戏,好不好看啊?”

    寒风吹动崔锦之手中提着的灯笼,烛火跳跃着明明灭灭,一时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甚是...无趣。”

    “小孩子玩的把戏,甚至都不需要臣费心便解决了。”她依旧淡淡笑着,“淮王殿下,你这招,玩的实在不太高明了。”

    祁淮铁青着脸,双拳紧紧握着,好半天没开口说话。

    他突然有些神经质地凑近崔锦之,笑道:“不高明?崔大人不如猜猜,如今朝中多少人会鄙夷祁宥?他们会不会想,果然是异种,只能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丞相亦缓缓开口:“见不得光的手段,不是王爷用的吗?”

    祁淮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这场好戏的主角是本王的两个好弟弟,谁又会想到我的头上呢?”

    “是啊。”她漫不经心地说,“毕竟是一个宫女所生,毫不起眼的皇子罢了,又掀得起几分波澜呢?”

    丞相眸色沉沉,深处一点亮光,却怎么也照不出祁淮的身影。

    就像,她从来都瞧不上他一样。

    祁淮忽然暴躁起来,他狠狠抓住崔锦之的肩头,面容也狰狞的可怕:“是啊,你们都瞧不起我,终有一日,我一定、一定会将......”

    崔锦之哪知道他突然疯魔了一般,眉头拧的死紧,想要推开他,谁承想祁淮越抓越紧,她肩膀被锢的生疼,脚下连连后退,却一时间踩空,重重地向下倒去。

    脚踝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崔锦之撑住身体,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踏步而来的祁淮一把摁住。

    她忍住钻心的痛意,望向淮王,眉目也冷了下来:“淮王殿下,这是何意?”

    淮王脸上还带着古怪的喜意,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崔锦之的冷脸,喃喃道:“是了,就是该这样,崔大人,你说你总那么淡然干嘛?你就是该......”

    话还未说完,一道劲风袭来,直接将祁淮掀翻在地,他闷哼一声,背脊重重地砸在地面,刚想爬起来,却被来人毫不留情地踩上了手。

    祁淮惨叫一声,那玄衣玉带的少年又无情地碾了碾,又单手将他轻松地拎起来,右手凝成拳,重重地落在淮王的面颊上,他被打得偏了头,口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混杂一颗碎牙。

    他瘫软下来,少年却直起腰背,漠然地抬起黑色长靴,就要往祁淮的鼻梁狠狠踩去——

    “殿下!”丞相喝道。

    那长靴堪堪停住,距离祁淮的面庞不过几尺,淮王后背全湿,忍不住地发抖。

    祁宥面无表情地扫过吓成一滩烂泥的淮王,收回了脚。

    地上之人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又恨恨地看了一眼祁宥,便慌不择路地逃开了。

    祁宥没去管他,只走到崔锦之的面前,面色难看地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脚踝。

    见崔锦之疼得额头密密麻麻地渗出细汗,少年周身气场更是冷得直往下掉冰碴。

    他将崔锦之打横抱起,脸色黑沉如墨,一言不发地近处的宫殿走去。

    崔锦之靠在少年结实的胸膛处,温热的体温围绕着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今日三皇子的海东青,便是他下的毒。”

    祁宥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一脚踹开无人的殿门,又将崔锦之轻柔地放于木凳上,才蹲下身子,半跪在她的身前。

    “殿下不可......”崔锦之试图抽回着自己的脚。

    “别乱动。”少年面容冰冷,手上又轻又快地褪去崔锦之的鞋袜,露出她白皙却已然红肿的脚踝来。

    他皱着眉,打量着四周,觉得一时半会难以找到药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个小铜器,贴在她的脚踝。

    丞相被冰的一个激灵,却被少年的大手握住。

    “殿、殿下,这于理不合......”

    他忽的抬头看她一眼,紧紧咬着牙,眼周已经泛红了。

    崔锦之立刻哑声了,忍不住碰了碰少年,“殿下不必担心,不过就是扭伤了脚,休息两日便能好了。”

    祁宥顺势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便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良久都未曾开口。

    崔锦之动弹不得,挣扎了好半天都没能挣脱开,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索性由他去了。

    “大皇子也太沉不住气了,在宫宴上便挑衅地看了臣几眼,臣找了个借口离席,他果然便跟着出来了。”

    她干巴巴地解释道,“他想借猎鹰挑起你和三皇子的争斗,只是没想到殿下处理的这般好,一时间气不过,就抓了臣一下,臣想躲开,却......”

    祁宥心中血意燃烧,但面上不曾显露半分,突然开口打断她:“那杀了他,好不好?”

    崔锦之一顿,过了半晌才语重心长地开口:“杀人不过是一时之策,殿下杀得了一个,还能杀尽天下人吗?”

    为何不能?

    祁宥漫不经心地想着,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认真分析的样子,心头好似被一片轻柔的羽毛撩动。

    崔锦之还未察觉,自顾自地继续解释着,什么“大皇子并不简单”、“自小不受宠爱,性子有些偏执古怪,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之类的话。

    说的口干舌燥了,她才停下缓了缓,仰头望着祁宥,只见这人呆愣愣地盯着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崔锦之咬了咬牙,狠狠锤了少年一下,“臣在同殿下说事呢!”

    少年干咳一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老师,我在听。”

    “哦?”丞相平静道,“那殿下说说臣方才讲了什么”

    “呃...祁淮怎么来着...”

    “咚!”

    丞相无情地赏了一个爆栗子,少年委屈巴巴地捂住脑袋,还是执拗地凑到她的身旁,“老师都不心疼我,方才在宫宴上,我受了好大的委屈。”

    崔锦之叹了一口气,郑重道:“祁淮...前世因为魇镇邪术一事被赐死,殿下必要当心此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臣从不怕殿下和他们正面起冲突,怕就怕这种不知会从哪个阴暗之地蹿出来的人。”

    “知道了。”祁宥心口温热。

    “臣方才看他神情,总觉得古怪的很。”丞相眉心微动,“臣明明与他交集甚少,不知怎得,总觉大皇子看向臣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少年垂下眼帘,遮去了眸中的杀气,又乖巧地笑了笑,“老师不会有事的。”

    他眼角微微挑起,淡漠地想着。

    如果真的威胁到了老师,干脆找个机会,杀了祁淮算了。

    -

    “砰!”

    一个花瓶应声落地,四散的瓷片迸飞,祁淮额上青筋暴起,眼神阴翳晦暗,他怒不可遏,又伸出手狠狠砸碎了一个摆件。

    一个蛮族生的异种,竟然也能对他大打出手!

    明明、明明他才是大燕的长子,为何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令和帝从来对他漠不关心,世家权贵也不愿与他结交。

    就连......祁淮想起那抹高洁如月的身姿,原本略略平静的怒气顷刻间复燃,他将桌面上的东西狠狠地扫向地面。

    什么悯怜苍生,什么国之栋梁!

    不过和那群人一样,都认为他此生平庸,是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废物!

    “王爷...”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祁淮抬起头,望向门口之人。

    淮王妃看着这满地狼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踏了进来:“妾身...听说王爷在宫宴上喝了许多的酒,所以就命人煮了解酒汤......”

    祁淮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好一会,突然展开一个笑,冲她招了招手。

    淮王妃小心翼翼地踏过地上的碎瓷片,将解酒汤放在了祁淮的面前。

    他看也没看那碗汤,只是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庞,见她明明怕的发抖,却还要努力装出一副不害怕的模样,觉得好笑极了。

    “你很怕我?”

    “不、不怕...”淮王妃颤抖地回答着。

    哪知祁淮突然暴起,一把扼住她的脖子,带着怒气问她:“为什么不怕我?啊?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都瞧不起我,所以才不怕我?”

    他死死掐住淮王妃,她面色青紫,艰难地嗫嚅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祁淮蓦地放开她,女人跪在地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好不容易缓过来,只敢往后瑟缩去。

    淮王的神色又变得温柔起来,他一把扯过女人的头发,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诡异地笑着:“瞧不起好啊,瞧不起好啊。”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瞧得上我,把别人抢走的东西,都统统还给我。”

    他低声呢喃着,缱绻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却略微放空,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