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傅先生，对不起……”
她低低地道歉，手抓紧了他胸前衣襟，指尖猝收颤抖着，那样用力，以至于关节都泛出苍白。
傅司衍忽然就无声地笑了，他握着她肩膀，将她稍稍推离，留出足够两人对视的空间，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你在心疼我？”他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笑意犹在，却很冷，“苏南，你有什么资格？你甚至…还不会心疼自己。”
……她还未曾懂得自己，却就已经开始为他难过了吗？
苏南愣愣看着他，眼里水光雾色，有什么东西从她眼底深处碎裂，埋藏更深的，便无处遮掩。
“傅……”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只觉得手心的柔软布料撤离，傅司衍已经抽身退离，淡如水的清俊面容看着她，早已敛尽情绪。
“时间不早了，再见。”
说完，傅司衍拉开房门走出去，步步沉稳，背影疏离，似乎毫无留恋。
为情绪所控，向来是他最不屑的事情，苏南开口时，单单吐出一个音节，他就知道，女人敏感多愁的天性会让她被自己接下来的话推入两难的境地。
而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样好的耐心和风度，给她后悔的机会。
傅司衍离开后许久，苏南才缓慢地回过神来。
不大的房间里还保留着两个人的气息，她木木地走到桌前，上面放着仅有的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四个人，皆是笑脸，她站在最旁边，即便笑得眉眼弯弯，也总夹在着看漠然和局内人的谨小慎微在里面，多么矛盾的人呐…
那时候，她才十五岁……不知为什么，就活成了这样，像一座孤岛，没有半点生机，潮涨潮落，是灭顶淹没还是平静流淌，都是无所谓的姿态。
臣服命运脚下，大的悲伤大的希冀，她都尽量避免，只要平淡的活下去，就很好了。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就在今天之前，她都只要灿灿能够幸福活下去……就很好了。
而傅司衍与她，截然不同。
“…怎么办呢？”
她低低开口，喑哑的嗓音，隐隐带着苦恼无奈的笑意，听起来自嘲又凄凉。
怎么办？
明知道，不能靠近的……
黑夜里，那辆奢华的柯尼塞格agerar在马路上一路风驰电掣，傅司衍无视掉几乎攀爬到顶的时速器，油门踩到底，耳边净是呼啸的风声。
以至于龙安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只听见满耳呼啦啦的夜风。
依照多年跟在傅司衍身边的经验判断，傅少有八成可能性在飙车，两成是坐在宋小王爷旁边看他飙车……
他当然不敢开口问傅司衍在干吗，只好别别扭扭拐弯抹角。
“傅少，您…您注意安全啊…”
傅司衍没搭理：“什么事？”
傅少虽然一贯是不冷不热的口气，这回格外不冷不热一点。
龙安近一米九的汉子，生生吞了下口水，才说：“…傅少，阮言勋有消息了。”
‘吱——’
一声刺耳的急刹。
柯尼塞格agerar稳稳靠路边停下。
傅司衍拿起手机，沉沉开口：“说清楚。”
“他具体行踪还不能肯定，但他跟安家的人有来往，而且最近一次，有人看见阮言勋在静安园附近出没。”
……静安园。
月色下，傅司衍脸上的神情淡到几乎没有，仿佛融进了清冷的月辉里。
他默了片刻，吩咐：“…加派人手，守在静安园附近，一旦发现阮言勋出现，不惜任何代价，抓住他…如果活捉不了，杀了他。”
他语气依旧浅淡，而内里蕴藏的杀意，足够让龙安肃然。
“是。”
他从来不会反驳，也从来不问为什么，傅少的命令只需要执行就可以。
在龙安眼里，在整个青门眼里，傅司衍三个字，就是最好的理由。
第二天，苏南很早就睁开了眼睛。
更准确的说，她其实一晚上都没有真正睡着。
她睡眠不深，常有噩梦缠身，即便如此，她也很少失眠。
有似懂非懂的人将人失眠笼统归于心事，虽然太过敷衍了一些，倒也还有点道理的。
而苏南，其实很少藏着什么心事，很多事情她都不会去想，需要想的，也只会思虑片刻，然后，顺其自然就好。
但昨天晚上，她失眠了，纠结在是否要去辞职，是否要去风行这两个问题之中，以至于早上睁眼的时候，太阳穴还隐隐胀痛。
不过好歹，有了结论。
苏南打了个哈欠，坐在桌前，开始写辞职信……
到公司的时候，正好赶上上班时间。
陈立发却没来办公室。
苏南大概猜到了原因，小心翼翼地向他助理小陈求证。
“那个，请问陈经理去哪儿了？”
小陈四处望一眼，小声说：“你不知道，昨天晚上陈经理出车祸了，伤得挺重的，现在在医院呢，全身都是石膏，估计没个小半年，起不来。”
“……”
苏南默默地将辞呈递到了人事部。
下一步，就是去风行应聘了。
那栋大厦，几乎是全市毕业生趋之若鹜的地方，苏南捏着简历走进去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如果不能被选上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她这样安慰自己，走向前台，想问问实习生应聘地点。
“请问……”
她话没说完，前台服务小姐就已经笑容满面地打断了。
“您是过来应聘实习生的吗？”
“…是，我是来应聘实习生，请问在哪里面试呢？”
“不需要面试了，您直接去十二层人事部找曲经理就可以了。”
“不需要面试吗？”
“是的，因为我们急需实习生，所以有人过来应聘就立即招收，您刚好赶上最后一个名额。”
“这样啊……”
苏南点头，朝她感激地笑笑，边走向电梯边困惑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么大的公司连招实习生都这么……不拘小节吗？
苏南不知道，就在她进入电梯的那一刻，一抹人影缓步出现在前台。
前台小姐恭敬地对来人道：“何助理，都办妥了。”
何珏点一点头：“辛苦了。”
望一眼已经合上的电梯门，说不清是怎样的眼神，隐隐流露出意料之中的惋惜。
她到底还是来了。
这么多年，傅司衍好像从未赌输过，无论是在商场、道上……还是在这个女人身上。
不过这一次，究竟谁操纵了赌局却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