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迎接傅司衍时的盛况,学校对后面来的这些校友,态度几乎算是敷衍。
后面老师、领导抽不开身,基本上就安排学生会的学生前来迎接。
苏南她们也得空休息了一会。
十五分钟后,苏南却意外地看见经管学院的院长和几名著述等身的教授大步流星走过来。
还有大人物?
苏南她们赶紧分排两列,在门口左右站好。
一辆炫目地红色法拉利疾驰而来,稳稳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一双踩着红色高跟鞋的纤纤玉足先露出来,而后,女人曼妙的身影和一张精致无敌的脸出现在众人的目光里。
有女生小声惊呼。
“是宋纯!”
的确是宋纯,那个随时随地都骄傲得像只开屏孔雀一样的女人,对于习惯了众人注目礼的宋纯而言,这样的欢迎程度,实在不能入眼。
她显得很从容,保持微笑回应,目光滑过人群里一张脸时,微微一顿,很快神色如常,满面笑容地拥抱了恩师、院长。
“李院长,好久不见。”
“哪里哪里,我倒是经常从电视上看见宋小姐。”
“啊?我自己都不太好意思回头去看呢,王教授,您的新作我正在拜读,很有意思,有空回来找您喝茶,我们好好聊聊。”
“好好好,”老教授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教了这么多届学生,像你这么聪明好学的,太少见喽。”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拥簇着宋纯往前走。
“傅总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出现呢。”
“傅司衍来了?”宋纯脚下步子一缓,提着包的手轻晃了晃,无奈地看向院长,“李院长,我这包可不轻,而且这学校里我也这么久没来了,能不能叫个学生全程陪陪我?”
“那没有问题!”
李院长一面应着,一面琢磨合适的人选,宋纯却纤手一指,点向一处,随意地道:“就她吧。”
苏南看着指向自己的手指,视线一抬,手的主人容颜带笑,正望着她,眼里光彩逼仄,还在问她。
“怎么样?这位女同学,你有空吗?”
“…好。”
苏南扯了个笑容,礼貌恭敬得恰到好处。
有些事情,有些人,总是避无可避。
站了几个小时的脚,又穿着一双后跟于她而言过高的不合脚高跟鞋,苏南陪着宋纯在学校里逛得很吃力。
A大为了这次校庆,把许多地方修葺一新,搬来新鲜常绿的草木,入眼皆是生机。
而今时候正好,人工湖里菡萏繁盛,莲花清净,绿叶鲜翠,随风翩跹,被风吹落了的那些红的、粉的花叶,漂浮在水面上,轻舟一般,偶尔还有鱼藏在下面,趁着人不察觉,将它供起来,悄悄露出个脑袋。
景致这样好,陪着宋纯,实在是浪费。
她心思不在母校,在这样热的天里哪怕苏南给她撑着阳伞,走了一会,她就累了,去贵宾包间里休息。
包间是单独的,里面冷气开得足,突然进去,苏南有些不适应。
宋纯已经兀自坐下,抬眼看着站在门边上的女生,心生三分不屑。
一路上,也不知说半个字,闷葫芦一样,每次答话又是恭恭敬敬,不冷不热,这样挑不出毛病的人,活像杯白开水,无味无趣。
也不知……她那天下午瞧见那场景,是个怎样的反应?
大吵大闹定然会犯了傅司衍的禁忌,一声不吭自个心里也定然憋着闷气……不管哪种,都够她受得了。
“听说,你住在浅湾别墅?”
宋纯开口。
声音似乎也沾了空气里的冷气,苏南听起来凉凉的。
听说?
她能听谁说?
她弟弟宋清?不,应该不会,与傅司衍有关的事,宋清不会乱来。
何珏?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个保镖吗?
‘如果你有点脑子,就知道这事另有人安排。’
苏南突然想起傅司衍的话。
她本不愿意再去细想这件事,但傅司衍所言没错,让她去酒店这件事,另有人安排,而这个人……
苏南看向坐着前面的宋纯。
“酒店的房卡,是你找人拿给我的?”
“谁让你提问了?”宋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是不是住在浅湾别墅?你是已经被赶出来了,还是没胆子说?”
……看来当真是她。
可是弄清这一点,随之而来的问题却更多了。
为什么傅司衍的贴身保镖会为宋纯所用?
而傅司衍明明一派清楚的样子……
宋纯见她不说话,拨高了声音,几分尖刻。
“苏南你是不是聋了?”
苏南忽然觉得这女人很可笑。
“宋小姐,你就那么爱傅先生吗?”
她看见宋纯的脸色变了变。
哪有无懈可击的人?
若是戳中软肋,无需卸甲,无需刀剑,只一瞬间,便可叫人溃不成军。
傅司衍便是宋纯的软肋,但凡与他关联,她就从神坛坠入泥地,周身不得一寸干净地。
宋纯怒极冷笑起来。
“爱又如何?像你这样的,连爱他的资格都没有。”
苏南转身,手握上门柄,冰冷的金属边缘,浸凉她的掌心,血液,好像也冷了下去。
“我被赶出来了,还十分心虚……如果这样的回答,宋小姐也愿意相信的话,那就信吧。”
她淡淡说完,拉开门出去,反手合上的瞬间,她听见里面传来重物砸在门上的声音。
……应该是她那只价格不菲的包。
果真是火爆脾气。
不过真要论起动手,实则与脾气无关,只要够狠,不怕死,不要命,自然会赢……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脚后跟已经磨出了水泡,每一走一步都疼得她直皱眉。
苏南想着再忍一会,去礼堂换回自己的鞋,脚下步子一块,就走不稳了,加上累极,脚上也失了力,身子斜斜晃晃地,竟径自朝地上栽下去。
却有人,稳稳扶住了她。
苏南侧目看清来人,微微诧异。
“何助理?”
何珏待她站稳,松开手,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苏小姐,这是傅总让我买来的。”
何珏递上来一个鞋盒。
苏南愣了愣,才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双平底鞋,她坐在一旁换上,正好合脚。
“麻烦你,替我谢谢傅先生。”
何珏点一点头:“告辞。”
转身离去。
苏南轻轻踩着地上,鞋是缎面,柔软舒适,灰蓝的颜色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好与他的西装颜色相同,看着很有点复古的意味。
她忽然很想傅司衍,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想起他,夹杂着说不清的思念。
她甚至有点后悔,之前在校门口都没有好好看一眼他的脸
苏南轻甩了甩头,丢开这些无谓的思绪,将高跟鞋收好,提着一路往礼堂走。
快到礼堂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叫她。
“哎,这位美女,你们这东门怎么走?”
娇娇媚媚的声音。
几天前的下午,她曾听过,一直脑海深处,难消散。
苏南不愿意回头,还没来得及加快步子,已经被人从后面拽了一下。
“这位美女,我问你话呢……”
苏南回过头,身后的女人显然也认出来她,脸上表情错综复杂,最后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像碰上了什么喜事。
“是你啊,傅少的新欢?”
苏南真觉得今天出门前应该查查黄历,看上面是否写着:命犯今日,不宜出行。
于然却没看出她的尴尬似的。
“你还是学生?哇,傅少口味真是变了,以前他可是不碰学生妹的。”
“东门往左边走。”
苏南说了一句,转身要走,于然却加快两步,追上来。
“看来我们倒是很有缘分,而且我看你比那个宋纯顺眼多了,认识一下,好歹大家都是傅少睡过的女人……”
“这位小姐!”苏南一向脾气好,脸皮薄,难得有脸色难看的时候,这回对着眼前的女人,却是真忍无可忍了,“不好意思,我跟傅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对你们之间的事,也没有太大兴趣,东门就在左边,再见。”
这女生倒是比宋纯有意思多了。
“房卡,是不是宋纯给你的?”
于然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
苏南身形一顿,回头。
“你怎么知道?”
“是我告诉她的,”于然无辜地耸了耸肩,“真是抱歉小妹妹,我呢,本来是想气一气宋纯,没想到她绕了个弯,让你免费看了场活春宫。”
……这些话,她说起来倒真是顺畅自然。
苏南叹出口气,听见她继续说道:“小妹妹,看你那天的反应,应该这么多年也过得比较保守,姐姐劝你一句,别多想,你于然姐我可不是你什么情敌,不过是我有色相他出价钱,各取所需上个床,别想的太严重。”
于然说完,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又取出口红,给嘴唇添了一抹艳色。
对着镜子微笑,弧度恰到好处。
“嗯……真美。”
她满意地合上镜子,扔进包里,见苏南还看着自己,眉心似皱非皱的,美丽的脸色表情纠结又有些可爱,两颊还带着绯红。
那天下午,这姑娘也是这样傻站在门口,脸红得跟麻辣小龙虾一样。
于然笑着,索性走近两步。
“看什么呢小妹妹?”
“……你也喜欢傅先生吗?”苏南问。
于然似乎听了个笑话,坦坦荡荡地对她翻了个白眼。
“当然,你以为老娘真是做鸡的吗?随便换个人都随叫随到?不过呢…”她伸出手,丹寇鲜红地指尖轻轻擦过苏南的脸,“你放心,傅司衍对我,除了上床,没别的兴趣,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老娘喜欢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她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一番话,苏南只觉得,眼前这女人实在让她无从招架。
于然轻甩了甩头发,对她说:“好啦,时间不早了,不陪你瞎聊天了,我在你们学校东门那边盘了个店面,有空来喝饮料,不过记得带钱,姐姐可不请。”
苏南看着女人一步三摇的背影,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傅司衍身边的莺莺燕燕,好像没一个是凡俗。
她想起宋纯那句话。
她说她甚至没有资格去爱他。
她的确没有资格对傅司衍说这个字。
爱是两个独立的人,互相的感情。
而她依附着他,如同滕蔓攀附着乔木,在这个基础上,任何感情在外人看来,甚至在傅司衍看来,都有可能是别有用心,更何况所谓爱慕。
哪怕太阳底下,人人都在说,爱,需要什么资格?
…真是理想主义呢。
苏南无端端笑起来,嘴角却苦涩得厉害,
太弱的人,原来真的会自卑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