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怀渊如坐针毡,他现在只想要逃离。

    够了,真的够了。

    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他都不想继续和她进行这个可笑的游戏,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声音透着几分寒意:“东山有鲛妖不服管教,本君要前去处理,君后还是自己慢慢吃吧。”

    嘶...真是好生冷漠,冻死个人。

    白宁向来不是个脾气好的,在她看来就算是他心里恨她,也希望他能将话摊开了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着。

    如果他真的不肯原谅自己,大不了...

    大不了她看着他养好身体,不再纠缠便是,只是一想到这,心就像被揪着似的疼。

    可就算再怎么样,他都是她孩子的爹,只要庶儿还念着自己这个娘亲,他总不能不让她看孩子吧。

    白宁突然有些厌恶自己,没想到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这般无耻,甚至刚刚的第一反应竟是用孩子绑住他。

    她心中默默告罪道:天母娘娘,我做了坏事,贪心又自私。天惩无论怎样罚我,哪怕剔骨之刑我都愿意受着,只求不要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等等。”白宁固执地按住他放在腿上的手腕,“东山小妖作祟,让你手下那个九头蛇去不就行了,这点小事不用你亲自出手吧。”

    “怀渊变起脸来可真快,温柔的时候叫我阿宁,转眼间又威仪起来,虽口口声声叫我君后,却是冷冰冰的。”

    厉怀渊每次叫她君后,并不是温润缠绵,反而更像是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让她安分一些,别再生出什么不该的心思。

    见厉怀渊依旧板着一张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白宁泄了气道:“你还是叫我阿宁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知道厉怀渊心思重,他在她身上吃过的亏太多了,绝不是她三两句话就能哄得好的。

    尤其是现在有了庶儿,他做了父君,更警惕的像只刺猬,把自己拒之门外。

    “阿宁...”厉怀渊小声念着,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而后他又发问道:“池紫闻,真是你动手杀的?”

    她那么喜欢那个人,为了他不惜和惜令君吵架,那可是白宁一直挂在嘴边、最崇拜敬重的师父,从不允许旁人分说半句的。

    她为了让他登入仙门,将自己的功法修为都供养给那人,不顾天界其他神仙的白眼也要一意孤行。

    为了那个人,她修为受损,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好骗得他的妖丹去恢复神力。

    为什么...还要亲手杀了他呢?

    “是,不然你以为我那日着急跑回去是为了什么?只不过我没想到,竟然差点害了庶儿...”

    一提起这事她就很愧疚了,庶儿被震妖石所伤,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怕你知道了会误会,会不放我走,所以我才偷偷离开的,可是没想到居然让庶儿受了那么重的伤。”

    “为什么?”

    “什么?”

    厉怀渊叹了一口气,终于将心底的困惑问了出来,“为什么要杀了池紫闻,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白宁能感觉到他的话中,有一股强压着的苦涩。

    池紫闻是他心中的禁忌,他从不会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就算不得不说,也都是用‘那个人’这样的称呼来代替。

    她知道他是在逃避,他不想听到关于池紫闻的事。之前她总是用池紫闻来刺他,说他样样比不过那人,每次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话而难受的样子都觉得十分痛快,还要再上去踩几脚。

    “因为我不喜欢他了,我现在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白宁一时语塞,这傻狼,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较真起来。

    这种话不是只能在被窝里说吗,就旁边还有人呢,他非要问的真清楚吗?

    厉怀渊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难得执拗强势地追问道:“为什么...原来阿宁想不喜欢就可以不喜欢,想喜欢就可以喜欢吗...”

    他不明白,之前喜欢的人,怎么会突然就不喜欢了呢...

    白宁低下头,小声道:“其实我知道真相了,害死师父的不是你,而是池紫闻。”

    前世厉怀渊死后,她就觉得心中一片空虚,她抱着他只剩下一层狼皮的尸体不知所措。

    从那一刻起,她就像是突然找不到了生活的方向,自从师父被害死后,她活着的唯一执念仿佛就只剩下报复他。

    可是看着他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她怀里,轻飘飘的样子,她后悔了,她突然不想他死了,但是一切都晚了。

    她折磨了他那么久,师父的仇也算是报了,其实她...也可以原谅他的。

    她用了足足几百年的时间,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痛难过。

    后来她发现池紫闻和那婢女之间的奸情,又发现他们居然密谋想要剔她仙骨,她重新调查当年的事,这才发现了师父死亡的真相。

    原来一切都是池紫闻做的,厉怀渊是被他陷害的,他借自己之手除掉厉怀渊,因为他知道只要有厉怀渊在,他想要害她的奸计就永远不会得逞。

    白宁将他关起来折磨了七天七夜那人才咽气,在他死后又将他碎尸万段,她报了仇,可她却丝毫不觉得开心。

    那段时间,她的脑海里总是想到少年时期意气风发的厉怀渊,那只玄黑色的狼妖,明明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又傻又呆、不会辩解、更不会讨人欢心,可她...就是好想他。

    但是伤害他的事情她已经做尽了,这个时候道歉还有用吗...

    厉怀渊听见她的话,身体不由得一滞,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她对自己失去了兴趣,连折磨都不屑了。

    白宁当初指责自己杀了惜令君时,他并没有辩解,因为那时候她马上就要和池紫闻大婚,这件事情是自己和她之间最后有可能的联系了。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样子果然让她误会了,白宁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后来她果真和自己想的一样,带着满心的算计嫁给了他。

    “那你...要走了吗?”厉怀渊颤抖着问出这句话,哪怕努力保持表面上的淡定,可喉咙依旧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完了完了,这都气的发抖了,白宁有些慌乱道:“怀渊要赶我走吗?”

    她从来就没有赖在这里的理由,但是...“不,不行!”

    该死的脑子,快点想啊!

    “庶儿需要娘亲,我...我不能走...”白宁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也愈发忐忑。

    只见厉怀渊依旧冷着脸,他冷哼一声,满是不屑道:

    “呵,没关系的,庶儿早已经过了最需要娘亲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