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你终于摆脱我了...”

    “不,厉怀渊你别死,怀渊你醒醒啊!”

    不要...不要!

    这是白宁不知道第几百次从梦中惊醒,梦中的厉怀渊轻飘飘地躺在她的怀里,他的血终于流干了。

    直到厉怀渊死那一刻白宁才知道,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也不要她了。

    怀渊...你离开我已经五百年了。

    白宁不恨别人,只恨自己,是她分不清是非黑白,明明是妖王却多次救她于危难,到最后连一条命都给了她。

    而她一心深爱的人,从始至终打着爱她的旗号,害死了她师父,还一心想要剔她神骨,一步登仙。

    就算她亲手斩杀了池紫闻又怎样?替他报仇吗?

    可笑...真正一步步害死他的人正是她自己啊。

    自从那之后,白宁将自己困于苍穹一处,再也不过问这世间之事。

    那日玄鸟找到她,问她可还记得厉庶,她怎会不记得?那个被她冷落和折磨了三百年的孩子,在一个大雪夜,被她一剑刺死。

    他死前的眼睛里透着绝望,小声的喊了一声娘,可她却连头也没回。

    那个孩子,不知怀渊付出了多少辛苦才将他生下,那一夜明明是她醉了酒,趁他伤重无力反抗强要了他。第二日却怒气满满地冲他吼叫,怎么也不认账。

    玄夜狼族雌雄一体,他怀了阿庶,可从没有谁告诉过他这一点。他觉得自己是怪物,那时他该有多害怕啊...

    只因是她的孩子,他就是搭上自己的命也要将他生下来。为了不让她知道,他每天将肚子束的严严实实,直到最后再也遮不住了。

    以雄体怀孕生子,她是怎么说他的,怪物,恶心,没错...可厉怀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乖乖的坐在那里随她辱骂。唯有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是有多么的在意。

    每每她提起那个孩子,她都叫他贱种,不知是跟谁怀上的贱种,她不认他...

    厉怀渊这时才会抬头看她,那双眼睛里满是不屈和坚韧。以往他从不曾用这种目光注视着她,因为总担心会让她害怕。

    他的嘴唇发颤,想来是早就支撑不住了,却在那一刻强忍着身体的痛,站起来狠狠地盯着她固执道:“你的。”

    狼族一生只会忠于一个伴侣,她是知道的,可她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那个孩子也从此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柄,被外界叫了一辈子的贱种。

    他当时该有多委屈,白宁,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啊?

    她为什么还活着,她也不知道,大概是她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上一点点属于厉怀渊的味道吧。

    当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故意演戏装作受伤时,他便将妖丹给了她,徒增了她近千年的修为。

    傻子,看不出我在骗你吗...

    每每见他虚弱地站不起来,她都会充满鄙视的看着他。以为他是故意作态,以为他是虚伪狡诈,殊不知没了妖丹的他只剩下一副躯壳,强行用意识撑着。

    就是这样的厉怀渊,几百年来用那样一副身体守着她、护着她,只因当年他危难之际她随手救了他。

    那年她初下凡间,看到一狼崽正被雄鹰扑食,她瞧着它好看便用神力为盾护住了他,不过举手之劳,却被他记了一辈子。

    “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怀渊,我真的不值得。

    ——

    白宁觉得身体酥酥麻麻,睁开眼看着古香古色的房间,这暗红色的床幔...是她在玄夜峰时住的房间。

    这里不是已经被那场浩劫毁了吗?

    白宁突然看向自己的双手,没有当年昆仑一战时留下的疤痕,难道她...重生了?

    那厉怀渊呢,他是不是还没有死?

    白宁掀起被子,鞋子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迎面撞上一侍女端着一碗血水,那碗被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白宁看了那侍女一眼,“明玉?”

    “君后。”明玉顿时跪在地上,双手放在身侧不停地发抖。

    明玉还活着,那厉怀渊...

    天色已晚,微风有些刺骨,白宁不顾明玉在身后的叫喊便跑去降龙殿。

    殿外把守森严,白宁被拦在门外,突然意识到她在这里住了近百年,却还是第一次主动来到此处。

    她不顾阻拦硬要闯进去,神力在体内翻涌着,仿佛随时就要爆发,“怀渊呢,让我见他!”

    这些守卫将她拦在殿外,呵,真是自不量力。白宁正要发力,就连天色都带着些阴霾,她看有谁敢拦她?

    而就在这时,一个深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找本君何事?”

    怀渊...

    所有的戾气在那一刻烟消云散,白宁转过身去,对上那张梦里才有的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厉怀渊低声发出一记冷笑,接着道:“是谁惹君后不快,竟要来我这里杀人?”

    白宁的思绪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脏强烈跳动着,“不,不是的...”

    我好想你...

    “君后!”

    明玉赶到白宁身边,将披风披在她肩上,又给她穿好了鞋子才道:“君后身体刚好,如果有事让奴婢们传报便是,怎么能就这么跑出来,连药都打翻了。”

    厉怀渊被那刺耳的叫声吵到,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他上前几步,眉头轻皱,抓着白宁的胳膊逼迫她看向自己。

    转头问明玉道:“君后今日没吃药?”

    明玉赶紧跪下,眼泪滴落在地上:“都怪奴婢没拿稳,被君后...撞翻了。”

    在场的都不惊讶,毕竟白宁打翻药碗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她早就知道,那哪里是什么药,分明就是他的心头血,这一碗碗的喂给她,他还有多少血可流。

    其实这一切都是她的圈套,故意让厉怀渊放血给她,每次不打翻个两三碗她是不会喝的。

    看着他一天天憔悴的样子,上一世有多畅快,这一世就有多心疼。

    “怀渊,我不喝,我没事的。”

    厉怀渊放开握着她的手,每次这时他都是最无奈的,“阿宁,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她肯这么温切地叫他怀渊,倒是少见。

    “我...”

    她又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都是她和池紫闻给他下的圈套,就是要让他往里钻。

    厉怀渊侧过身,在白宁看不见的地方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最近心头血越来越少了,喝再多生血的药也没有用,到时候阿宁可怎么办啊。

    他像是泄了气一般,往日帝君的威仪早已不见,语气也带着恳求的意味:“阿宁,只要你肯喝药,我随你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