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了四年的小院,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

    苏雨桐心情从未有过的欢愉。

    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要散开了。

    四年的知青生活,也终于要画上句号。

    “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起得这么早。”

    一个多小时后,林卫东打着哈欠出门洗漱。

    意外看到苏雨桐的小屋空空荡荡。

    该收拾的不该收拾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当了多年夫妻。

    苏雨桐就没在十点前起过床。

    林卫东每次做好早饭,都要主动送到苏雨桐面前。

    吃完饭,大小姐还要再补个觉。

    说来也奇怪。

    吃完就睡,什么活都不干,竟然一点都没胖。

    “随便你怎么说,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吵。”

    苏雨桐端着一本书坐在床上。

    “你收拾完了,也该我收拾了。”

    洗漱完毕,林卫东回到自己的屋里,简单收拾了铺盖,找来一根绳子开始打包。

    说是不理林卫东,苏雨桐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隔壁屋。

    见林卫东打包好行李卷,又找来干净布铺到屋内各处。

    苏雨桐越看越憋气。

    自己被打脸,林卫东一举成名。

    今天离完婚。

    明天估计就要返回191厂当正式工人了。

    向人事科上交户口,公社开具的介绍信,意见书,面貌审查文件。

    倒不是林卫东着急。

    而是王永民一分钟都不愿意等。

    名不正言不顺。

    只有林卫东成为191厂的正式职工,才有资格参与接下来的产品讨论会。

    运动气枪生产出来了,怎么卖出去成为关键问题。

    王永民亲口承诺。

    只要林卫东能够打响第一炮,说服国家射击队同意接受191厂无偿赠送的运动气枪,并且当成比赛用枪,厂里各部门随便林卫东挑。

    距离年底的亚运会,时间越来越近。

    能不能打好这个开门红,已经不是王永民和林卫东两个人的事情。

    直接关系着191厂,明年的资金调拨问题。

    出色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

    明年给厂里的财政下发资金,必然一文都会少。

    如果出现什么问题。

    别说资金减半,就算只减少三分之一的财政拨款,都足够让191厂鸡飞狗跳。

    除了从国家射击队身上打主意,怎么在广交会上打开外商渠道,厂里上到书记王永民,下到门卫周向红,全都是两眼一抹黑。

    听过广交会,但是谁也没去过。

    毕竟。

    出席广交会的国内企业,清一色为民品企业。

    军工企业参与广交会,属于绝无仅有的事情。

    傍晚时分。

    林卫东将行李固定在二八大杠前梁,单腿迈上自行车,转身拍了拍后面的车座。

    “苏雨桐同志,请吧。”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苏雨桐抬头看着天色,脸上出现了焦急的模样。

    赖得多问,林卫东骑车就走。

    见林卫东真的走了。

    苏雨桐气得连连跺脚。

    “口口声声说我是小人,你林卫东才是真正的无耻小人!”

    苏雨桐越想越气。

    林卫东就不问问,自己怎么去公社?

    难道不怕天黑路险,自己路上遇到危险。

    别忘了,两人现在还是夫妻。

    “滴滴……”

    忽然,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

    看到一辆申城牌小汽车向这边看来,苏雨桐脸色马上多云转晴。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媳,苏雨桐呢?”

    公社书记办公室。

    林满仓面前放在办理离婚的大红公章,印泥。

    两张已经盖完印章,签下林满仓名字,填满各种相应内容的离婚证。

    “人家瞧不上你儿子的自行车,打算腿着过来。”

    林卫东耸了耸肩膀。

    “胡闹!”

    林满仓看了一眼手表,训斥道:“她的身体情况,你还不知道?从大队走过来,估计走到一半就累瘫了,天马上就要黑了,你马上骑车去路上找它。”

    “就算是没了感情,你们不是夫妻,也还是同志吧。”

    “让一个体弱多病的年轻女同志步行几十里地,这不是爷们干的事情。”

    天色说黑就黑了。

    担心苏雨桐路上出点什么事,林满仓打算和林卫东一块去找。

    “爹,你觉得苏雨桐是傻子吗?怎么可能步行前往公社。”

    “这女人说到就到,自有怨种上赶着给她当司机。”

    话音刚落,苏雨桐推门走了进来。

    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疲惫。

    大夏天赶路,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有。

    “爹,对不起,我……”

    面对掌管全公社大权的公爹,苏雨桐显得有些紧张。

    态度放得极低。

    唯恐林满仓找到借口给她穿小鞋。

    一旦在政审结论书里写几句针对苏雨桐的坏话。

    苏雨桐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考大学。

    到了年底,苏雨桐就将到26周岁。

    这次的高考,将是她最后一次改命换运的机会。

    “结婚还是离婚,都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选择,没必要觉得对不起谁。”

    林满仓心中五味杂陈。

    四年时间。

    小两口怎么就一点感情都培养不出来呢?

    那些盲婚哑嫁的旧社会夫妻。

    过了几年日子,不也是有了些感情嘛。

    “该走的流程我都已经提前为你们处理完了,签完字,你们两个将正式解除夫妻关系。”

    林满仓将几张需要二人签字的手续推到两人面前。

    分别递给苏雨桐和林卫东两根钢笔。

    林卫东接过笔,“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

    苏雨桐握着钢笔,一时竟有些犹豫。

    见状,林满仓心头一喜。

    犹豫,代表事情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

    “雨桐,你要是心里有什么顾虑和想法,现在就可以说。”

    林满仓态度和蔼地安慰苏雨桐,怎么想的怎么说。

    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担心传进不相干的人耳朵里。

    “爹,我想回家。”

    苏雨桐声音哽咽地喊了林满仓一声爹,双膝弯曲跪在林满仓面前。

    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梨花带雨。

    哀求林满仓给他开一张病假条,允许她回城就医。

    按照规定。

    下乡知青一旦和当地人结婚,城镇户口自动转为农村户口。

    纵然离婚。

    户口也改不回城市。

    想要离开常住地,返回城里生活。

    唯有三个办法。

    招工,考大学,进城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