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二年三月,太子的册封仪式如期顺利进行。
那一日晴空万里,阳光不冷不热,一点轻风吹拂过柳叶湖面,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
这一场仪式,除却当事人外,其余洛阳人或大多数官员们也期待极了、百姓们期待着皇帝与太子对后面很可能出现的旱灾的处理,官员们则多是期待着仪式能快点顺利结束,他们也好继续去忙手头上的事。
这一个月来,才下了两三场雨,官员们更明白未来的那场大旱或许真的会到来,他们便更加忙碌了,有的忙了好几天,忙到昏头转向的匆匆换了个干净官服就来参加仪式了,还偷偷躲到同僚后头,低着头打会瞌睡。
武长意也不喜欢这些过长过繁的形式主义仪式,因而,在最初就和武皇商议后,决定把仪式步骤简略一下,除却几个必须要走的步骤外,一些演讲的步骤也能省就省,就图个省时省力还省钱省人。
于是,从前要花个两个时辰左右的册封仪式,这次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天授二年四月,武长意奔赴幽州,暂任安东都护府司马�6�8。
武长意算是空降,身份不高不低,在安东都护府中勉强排个老五。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太低了磨炼时间太长,太高了又容易出乱子,不高不低正好可以历练又有一定实权,而后面再升职,就要用实打实的功绩了。
而武长意在幽州还是有熟人和靠山的。
“薛叔!”
“拜见太子殿下。”薛讷拱手拜道,一板一眼,极为恭敬。
“薛叔与长意生疏了不成,那长意待会可不去薛府了,倒不如回家睡大觉去。”武长意嘴一撇,原本兴冲冲想跑向薛讷的脚步也一停,手一背,颇有些耍无赖般的说着。
此时算是在私下见面,并无什么外人,也因此,武长意才会这般说话、她可不想才刚来幽州,还要去攻克个老熟人,那也太累人了。
“……小师妹,是我的错。”薛讷有些无奈,他扯动了下嘴角,但似乎实在不常笑,那扯动了几下的嘴角和抽搐一般。
一个喊叔,一个喊师妹,场面也是颇为好笑的。
武长意喊叔,是因为薛讷本就算是她阿娘那一辈的人,喊句半点不错,而薛讷喊小师妹,则是因为眼前的太子是他阿耶的最后一个徒弟,出于礼法,也是小时候的武长意硬是磨着他改了口。
那时候薛讷都三十来岁了,最小的儿子都比武长意还要大几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6�8天潢贵胄的缘故,哪怕�6�8薛讷看起来凶巴巴的,武长意也不怕他,闲来没事也跟着他那小儿子各种捣乱,被他抓着了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薛讷最初被她迷惑过几次,以为真是她那二儿子是主谋,狠狠罚了小儿子一顿。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是公主,他哪怕口头上说几句重话,似乎也不太好。
但后来,薛讷亲耳悄悄听到她窜说他小儿子去捞他心爱的乌龟,说是想看什么龟兔赛跑……他那小儿子还傻登登的连连点头答应!
也是从那天起,他才知道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公主实际上是个腹黑的、可当他去与他阿耶说的时候,他阿耶却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多可爱啊。”
薛讷一直怀疑,是不是他阿耶年纪真的大了,老眼昏花了,才会把小公主认作是可爱的。特别是后面他明明半句话没说,他阿耶还是随意找了个理由,把他揍了一顿。
不过,阿耶年迈却还能揍人,而且还挺痛,想来,也是一种幸事……
离开了洛阳,薛讷原以为自己已经快忘记了的那些事情,在再次见到他的小师妹的时候,都一一浮现,清晰得恍若就是昨日发生的一般。
但到底,恍惚也就一瞬,薛讷望着眼前那已经长大成人且成为太子了的武长意,心中有欣慰,也有几分感慨。
真是年轻啊,也真是意气风发啊……如果阿耶能看到,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薛仁贵算是喜丧,是年迈得到了年龄,才驾鹤西去的,因而,想起阿耶时,薛讷更多是怀念,而非伤感。
武长意此行没遮掩也没大肆宣扬,因而到幽州时,除却一些有心人外,其实没多少人知道她到了、特别是她还故意自己带着亲卫快马加鞭着提前到了地方,也就薛讷这般老熟人提前接到了通知,才能来迎接一下。
而既然来了,武长意肯定是要去薛府走一趟的,最起码吃个饭,和其他薛家人见个面说说话什么的。
“走吧薛叔,吃饭!”
“嗯,走吧。”
薛府。
薛徽皱着眉看向那上蹦下蹿着、恨不得直接整个人跟着去到城门口去的弟弟,沉声道:“待会殿下到了,你可注意点分寸。”
薛畅哼哼两声,就当是听见了。
薛湘则是噗嗤笑出了声,与身边的阿娘柳兰夏乐道:“待会我一定要与阿姐说道一二才好。”
柳兰夏轻轻摇了摇头,嘱咐道:“日后要喊殿下,知道吗?如今殿下身份不同了,切不可乱了规矩。”
“啊?好吧。”薛湘也才跟着阿耶来幽州没几年,她也喊了十来年的阿姐了,如今一下要变称呼,她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但既然阿娘都这样说了,她便也就应下了。
只是薛湘表面应下,心中却在琢磨着:只怕是阿姐都不愿听他们喊殿下吧……
“柳姨!湘小妹!小阿兄,薛大哥!”武长意瞧见了站在薛府门口的几人,朝薛讷丢了个眼神,便翻身下马,身后的红色披风随着她的奔跑动作而飞扬,似一面烈日,热情而滚烫。
她一人一个的喊过去,冲到几人面前,一把掐腰抱起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的薛湘转了几圈,原先还有些紧张与不安的薛湘一下就笑出了声,直到看到皱眉走来的阿耶,才拍了拍武长意的手臂,低声道:“阿、殿下,快放我下来,阿耶来了!”
武长意放下了人,却也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