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再回首看他这一生,是绝对的多彩。
蓝色是仇恨、同伴皆蠢者,紫色是郁郁不得志、自我困囿,红色是同道寡助却官途坦荡。
而这诸多颜色汇总聚集,都离不开那个可以说是彻底改变了他的后半生的人——秦二世。
哪怕已经当了秦二世好几年的臣子了,张良还是会因为偶尔的失神。站在咸阳宫外,回看身后如巨大猛兽的殿宇,他还是有几分恍然:
他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从乱臣贼子,走到如今的大秦重臣,张良总觉着,就好像一场梦——可作为曾经的反秦人士,他闲着没事,做这种梦干嘛?这绝对算是噩梦了吧?
张良都被自己这突然的想法逗笑了。
而像这种偶尔的胡思乱想的时间,对张良而言,也是不多,他是真的超级忙!
忙着在朝堂上和其他臣子作对,还忙着完美完成秦二交托给他的任务,再做上一些附加的完美收尾与旁系任务,不说是什么事都要操心一下,但作为秦二手下最得力的最受她重用的臣子、他自封的,为君分忧,几乎已经快成他的下意识的反应了。
嬴长嫚表示:善!
张良是个很好用的人,能力不凡,还有足够的手段和口才,只是身份上差了点,但也因着他从前的身份以及颇为独特的脾性,朝堂内许多的秦臣都若有若无的有些排斥他,使得张良更明白与坚定了自己的立场:抱紧陛下的大腿。
财富、地位都有了,一点排挤,对于张良而言,完全算不得什么。
但这不代表着,张良就甘愿忍下这口气、他若是能忍住气,那便不是张良了,于是他十分直白的与陛下告状:
“陛下,臣无能,怕是难当此大任。”
张良语气淡淡,眼神却带着幽怨,配上他那熬了几个大夜的惨白的脸,真真与深宅怨鬼般,好看归好看,但死气沉沉的,嬴长嫚总觉得,自己要是还不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他怕是能直接拿绳子要吊死在自己面前!
嬴长嫚忍着笑,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才道:“那么,西南郡一事,子房也不想接吗?”
电光火石般的快速思考后,张良下意识的拱手应下,再抬眸时,对上比起从前初始时,已然更沉稳成熟的陛下的双眼,她的眼睛似乎洞悉一切,似乎看到了他心中那一丝丝的、不多却如跗骨之毒般盘踞不散的古怪情绪。
张良缓缓垂下眼,尽量保持着他平常的表情和神态,才没让自己显得有些狼狈。
“臣,接旨。”
张良坐上前往西南郡的马车,不曾回望咸阳——此番他是明贬暗升。西南郡的发展,已然是当前朝堂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待西南郡任期满,再归咸阳,便定会再升职。
可他的目的都达到了:他抢了那最针对他的那伙人想要拿到手的任务,自己能积攒更多的经验与名声,也能更快升职……可他,为何心中还是有些不太好受呢?
张良又叹了口气。
他曾嘲讽过李斯的狗腿,也曾贬低过韩信的谄媚,还曾嫌恶过萧何的所谓正直……朝中能人重臣,他一个不放过,各个都曾被他‘指点’过一二,因而,树敌许多,他并不意外,此番赴任,也是陛下重视他与保护他的表现。
可到底,他在陛下身边跟久了,难得要与陛下久别,心中有些难受,也很正常。
张良不是不知事的少男,自然知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也因此,他很明白,自己心里那种颇为复杂的不是爱。
谈爱太庸俗,谈恨太无趣。
也或许是因为不够爱,也不够恨,又或许还有点嫉妒,还有点向往,使得百味俱杂,便是更难让人分辨得清楚明白。
远离了陛下,便远离了一切他烦扰的源头,应该,也算是件好事。
张良闭目,多日的舟车劳顿让他看上去十分疲惫,而当地各种事情,也让他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等到空闲时,他拿起陛下寄来的信,久久也不敢打开,与其他信一道,压到了他放贵重物品的盒子里。
张良望着那个盒子,还没发呆个几息,就又被人叫走了。
二世八年,张良于西南夷屡建功绩,破瘴气、灭虫害,大力发展耕种,任期满,黔首不舍相送。
张良再次踏上咸阳的土地,一时间望向了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陛下,拱手拜道:
“子房,幸不辱命!”
前头陛下在与张良寒暄,陛下身后的臣子们,则是默默地垂下眼或者朝张良翻个白眼。
怎么这么快的又回来了!这个嘴贱还自大狂妄的家伙!比陈平还惹人厌!
难得没跟在陛下后头的陈平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骂他……
张良回来后,又升了一品阶,因而,也更加不气了起来:
“啧啧,李由啊,你可真是子承父业啊。”
李由:……
“哟,韩大将军,伤还没好呢,又被陛下骂了吧?”
韩信:……
韩信是真的拳头硬了,特别是在前几年突然听到了那些有关张良与陛下的绯闻,他本来就想找张良‘切磋’一下的,结果人跑去了西南郡,久久不回,他差点都快忘了这人了,结果一回来,就又来挑衅!!
韩信如何忍得下。
揍啊!
“陛下~您看看啊,韩大将军打臣!”
嬴长嫚再次叹了口气。
看来,日子又要热闹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