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胭撇下还在发愣的孟鹤川,踩着高跟鞋上了后台。

    文工班的乐队队员们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得知有个女孩临时被许晴晴给设计了。

    临时要上台表演。

    平常拍许晴晴马屁的人自然不会搭理白胭。

    几个小姑娘手一牵,抱着自己的手风琴与小号,跟着芝华噔噔噔地跑了。

    等白胭绕到后方的时候,只剩下一些不常见的乐器了被留下了。

    拉二胡的女孩早就看不惯许晴晴平日里大小姐的做派,她同情地望着白胭,问:“同志,你是想唱歌还是跳舞?我们尽量配合你。就是……现在剩下的乐器好像都不怎么好听了。”

    她的视线在一众乐器中梭巡一阵。

    目前剩下的乐器只有二胡,有笛子,中阮和唢呐。

    片刻,她又惊喜地问:“竟然还有架子鼓?是有人会敲吗?”

    有个短头发的男孩儿不好意思地举手,“我会敲,但平常班长说架子鼓和她的风格不搭配,所以基本上很少让架子鼓摆出来。”

    “太好了!”

    白胭心里有数,她望着眼前的乐器班的队员,快速找了纸笔。

    刷刷刷写下音符,“我想唱这首歌,大家应该都听过?音调大概是这样的……”

    白胭耐着性子和队员们交流完了曲谱,几个原本只是因为看不惯许晴晴的做派,自愿留下帮白胭伴奏的队员们,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期待。

    “这首歌在香江很流行啊,我也只是在收音机里听到过,现场从来没有演奏过呢!”

    “小白同志这不是帮着谱了咱们每个人乐器的谱子了吗?没想到还有这个运气,可以大显身手一番!”

    拉二胡的女孩儿叫苏琳。

    她激动地将二胡拉出了一连串的音,“平常班长只让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人上台表演,今天咱们也有机会了!好好表扬一番,好好让其他人认识到咱们的实力!”

    白胭笑嘻嘻地望着眼前的队员们,她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许晴晴想要给她下马威,这算盘可算是打歪了。

    她可是连飞机失事都能存活下来的女人!

    区区一个表演,从小就是学校十佳歌手前三名的白胭,又怎么会怕呢?

    ……

    幕布微动,台下原本说话的声音瞬间便变小了。

    许晴晴与芝华交换了个眼神。

    她方才早就交代过了,队里常用的乐器都被人带走了。

    只留下一些搭配不了歌舞的架子鼓和听起来像是送葬的唢呐。

    不管白胭是要唱歌还是跳舞,没有了伴奏,那可就是一出哑剧。

    活生生是要引人笑话的。

    主持人缓步走到舞台中间报了幕,“下一个表演,由大队的新成员,白胭同志为大家带来一首歌曲演唱,《红日》!”

    众人小声惊呼,连孟鹤川都忍不住抬头往台上看。

    八十年代在内陆的流行乐曲刚刚开始萌芽。

    但因为消息的闭塞,大多数的年轻人听的还是红歌或者工人歌曲。

    极少有人有机会能够听到摇滚乐。

    《红日》这首歌是香江港岛的一名年轻歌手所唱,刚发片就红遍了整个香江。

    内陆的年轻人后知后觉通过收音机听到。

    欢快的语调以及新鲜的摇滚乐调让年轻人也跟着追捧起来。

    只是大家虽然喜欢,可因为地理与历史的原因。

    极少有人有机会能够在现场听到有人唱这首歌。

    众人还在发愣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唢呐声倏地响起。

    唢呐的音调太霸道,无处不在的钻进了众人的耳朵里,紧紧地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舞台上的灯光同时被打开,亮光照射在一同站在舞台中央的四个人身上。

    苏琳娴熟地拉出了二胡的声音,原本悠扬低沉的音调碰撞上了《红日》曲调的欢快,竟然有种不一样的疯狂。

    前奏结束,站在中间位置的白胭抱着中阮,欢快地跨前一步。

    在众人惊呼的视线中,葱一般的手指一连串地将中阮的音调揉成电吉他的味道。

    她视线恣意张扬,挑衅性的朝台下同样发愣的孟鹤川挑了挑眉。

    想不到吧?

    小时候的白胭被妈妈强迫学了六年的中阮。

    一开始觉得枯燥无味,不爱学。

    但随着民乐的复兴,白胭闲暇时也在网上学习了怎么将民俗乐器弹出摇滚的音调来。

    她弹奏的艺技拿去专业赛事上比拼不够格,但吓吓八十年代‘没什么见识’的同志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又是一阵激烈的鼓声,众人抬头看过去。

    一个长了小雀斑的寸头男生抿着嘴,鼓棒在手里耍得得心应手,一下又一下地带出了好听的节奏。

    随着架子鼓的加入,白胭一把拿过话筒,将中阮往身后一背,带着台下的群众一起拍手,唱歌: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

    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

    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二胡和唢呐不愧是乐器之王,音调一出,直接控了场。

    平常的许晴晴嫌弃唢呐的音调老沉尖锐。

    可她又怎么会知道,在二十一世界里,这样的民乐摇滚才是最牛的。

    欢迎会上除了有像陆振华胡院长这样的中老年,但更多的也是年轻的士兵以及外籍教师。

    气氛一旦被人哄抬上去,流淌在年轻人血液里的喧嚣即刻被点燃。

    众人跟着白胭的节奏拍打着手掌。

    他们虽听不懂唱不出《红日》的粤语歌词,但不少人还是跟着白胭的带唱一起哼唱起来。

    原本安静略显枯燥的欢迎会就这样变成了大型迪斯科现场。

    现场负责灯光的同志用眼神询问陆振华,在等到首肯后,直接拧开魔球灯。

    闪烁的彩色灯光直接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陆振华和胡院长相视一笑,眼里都是对年轻人好热闹的纵容。

    魏巍这群外籍教师的性格就更加外放了,他在同胡院长打过招呼以后,直接拉了一群人上台。

    everybodyputyourhandsup!(伸出你们的手)

    有了魏巍的开头,越来越多人大胆的站起来欢呼舞蹈。

    孟鹤川离得近,推搡间,也被拱到了台上。

    再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被挤了白胭的身边。

    气氛正酣。

    不知是谁按开了装着闪光亮片的按钮,一瞬间,舞台的上方洒出无数的金色手抛亮片。

    耳边的音乐还没停下,白胭微喘着气将话筒递给身旁的孟鹤川,眼里都是笑,“你会吗?”

    彩色的亮片反射出强烈的光,折在女孩的脸上,将她额头上的细汗照得清楚。

    “孟总工,你怎么不和其他人一样笑啊?”

    亮片落在了白胭的头上,她稍稍将话筒拿偏离,小声的同他问:“你不会因为我会唱粤语歌又对我起了怀疑了吧?”

    孟鹤川没有回答,但依旧也不像现场的其他人一样举着手蹦跳。

    白胭耸了耸肩,气氛正欢快,她也不会因为孟鹤川对自己的怀疑而毁了好心情。

    她重新举起话筒,看着孟鹤川,依旧试图把这位清冷矜贵的大公子一起给带动起来,“孟总工,别那么败气氛嘛,该放松的时候就应该要放松,来!我教你唱,一起来啊!”

    “让晚风,轻轻吹过,伴送这清幽花香像是在祝福你我……”

    明明只是从她口中唱出来的一句普通歌词,却让孟鹤川神奇的好似真的闻到了一股花香。

    他侧目盯着身旁的女孩子,唇角渐渐的,小幅度的,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