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站起身子，静静的看着张珂：
“杂家知道张公品德高尚，严于律己，但这不是逃避责任和为己开脱的借口！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张公对杂家心有抵触，看不顺眼，那杂家就先行告退了，但杂家希望你明白，你张公，没资格指责杂家！为了一己私利，为了自己的名声，你张珂带领百官逼宫陛下，排除异己，在杂家看来，你张珂，与夏邱无异！”
张珂抬头，惊怒的看着萧离：“你安敢...你安敢...将本公与夏邱之流相提并论！？朝臣中兴许有你所言之烂政，但他们绝对不敢倒行逆施！”
萧离没有理会张珂的愤怒，冷笑：
“不敢？陛下将龙刃收归内务府，用内怒名义购粮推动赊粮之政，会换得无数东汉百姓活命！但偏偏你手底下那些人，就想要独吞这些利益！你张公也不看看，今岁之前，龙刃所得银钱全部进了户部，但我东汉百姓饿死冻死多少！？自打龙刃所得银钱收归内务府之后，今岁百姓又冻死饿死多少！？”
“但偏偏你张珂带头叩门，手下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吏更是推动百姓舆论，让百姓围攻皇城！只是因为有钱够粮之后，你手下那些官吏的粮仓、粮铺甚至于粮队都会因为百姓缺粮缓解而失去高额的利润！”
“要知道你们张家以及其他朝中官吏氏族，早就因为东汉缺粮而提前半年筹划，把你家的粮仓塞得满满的！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在百姓最需要粮食的时候，高价卖给百姓！你只以为你张公一个人紧衣缩食，一个人节俭青白就行了？你有没有看看你张家的那些旁支，那些远亲是怎么的靠着你张珂的名义敛财肆权的！？”
张珂身子不稳，整个人无神的靠在了椅背上，萧离的话令他好长时间缓不过神来。
响鼓还要重锤，这老顽固，不点他几句，还真以为全世界就他自己明白事儿。
满脸讥讽的看着失神的张珂，萧离依旧慷慨激昂。
“你知不知道，你张家下面几个旁支，联合城中几大家族，派人在街上散布谣言，指摘陛下的不是，煽动百姓，逼迫陛下，想要陛下收回成命，将打压下来的粮价再次抬上去！张公身在朝堂，万人之上，自然是不知道民间疾苦的，但你想想，百姓吃不起粮食，后果如何？再不知疾苦应该也能知道后果吧？张公身为三公殿三公之一，首辅以下第一人，难道就这么视而不见！？您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忧心百姓寝食难安就算了，杂家看不下去！杂家每日看着陛下因手中无银，库中无粮而愁闷，杂家心痛啊！”
“还有之前宫中遭遇刺杀，杂家心浮气躁，冲动之下烧了南宋驿院，是乖张了，是伤了两家的感情了，但杂家不后悔！主辱臣死，杂家一个做奴才的，也能为陛下死，尤其是在朝臣都不愿意为了陛下讨回公道的时候！”
“而你张珂呢？带着人竟然替南宋驿院喊冤，这是东汉朝臣能干出来的事情！？张公！你可是朝廷一品大员！朝廷栋梁！陛下深信之，还是陛下的老师！您的陛下，学生！陛下先后两度遭遇刺杀，都和南宋有关，您哪怕坐视不管杂家都佩服你！可你呢？叩皇城，替南宋喊冤！而且还是在周围成百上千的百姓面前！您知道百姓怎么说你么？您敢听一听么？”
张珂闭上了眼睛，身子微微颤抖，萧离的话，每一句都好似打在他胸口的刀，痛，又令人绝望。
萧离心中烦闷，越说越愤怒，越想越气，索性不再掩饰，讥讽道：
“你以为一切按照规矩办事，事情就会顺滑如丝，所有人都能各就其位各谋其政，但人都是有私心的，你手下那帮吸血的朝臣有，陛下也有！陛下对您为何日渐疏远？为何如此愤怒？你们还是师生关系，您又在她遭受打压的时候毅然告病离朝彰显自己的爱护之意，但现在两个人却渐行渐远，您就没想想原因？陛下心里对您有怨气啊！她报复远大，心怀宽广，想要百姓过的好，让朝堂清明，这有错么？别人也就算了，连你这个老师都一而再的反对、冲撞她！她能舒服？”
“话说回来，你如果将陛下当做小肚鸡肠之人，就又错了！陛下也给过你机会啊，尽量不与你在朝堂上争执，甚至避着你商谈那些敏感的事情！你一定认为那段时间是陛下故意躲着你，是在生气，是在愤怒！但你未免将陛下格局想的太小！陛下之所以发怒，是她在替天下的百姓怒！怒你张珂不顾百姓死活，怒你张珂将百姓视为蝼蚁！”
张珂豁然抬头，萧离的话好似万箭一般直刺入他的心房，令他头脑浑浑噩噩，一股咸甜涌上喉头，嘴角温热。
萧离见张珂嘴角溢血，心中一惊，赶紧上前想要帮他擦一下。
张珂摆摆手，脸上带着凄然。
“想我张珂纵横一世，也曾抱负远大...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被你一个人小太监给教训了...”
张珂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好似瞬间被掏空了。
这连日来的种种，令张珂心中仿徨。
其实最近几日，他已经在想自己这段时间的作为。
他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到底为何么？
不...
他是咽不下那口气！
执拗之人崛起来，是不会分辨好坏的...
但闲下来这几天，没了朝堂的纷扰，没了勾心斗角，他反而放下了心中的那股执念，细细去分辨，朝中事，民间事。
他虽然身为三公之一，但也不得不佩服，两个年轻人，算是把东汉的骨架给画出来了！
尤其是这萧离。
心中那丝怨气下去，张珂将萧离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
此人看似乖张，但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甚至于连老谋深算的夏邱都栽到了他的手中，朝臣更是被其玩弄在股掌之中，甚至连南宋、西梁的使臣，都被他耍的团团转。
不仅是心计还是手段，都令人看的头皮暗暗发麻。
不过说此人是大奸大恶，那他做的那些事情，有哪件是伤天害理的？赊粮之政，算计南宋，计除奸臣，既不贪赃也没有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