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远又劝劝我们娘俩不要哭了,都过去了,就别想它了。他继续说道:“三老弟,当时你正在火头上不觉咋地,可是现在你看看吧,孩子是多可怜哪,就凭这点你就不能再干仗了。那孩子是谁呀,是自己的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能不心疼吗?你要是不心疼的话,那么你还是个人吗?”我听了,看看陈忠孝,撇撇嘴巴说:“哼,他呀,和人不一样,他就疼家里人,根本不拿孩子当回事儿。孩子拉架,他还踢孩子呢。”陈忠孝听我揭他的老底儿,有些恼怒,刚想发作,张明远急忙说:“老三,你想干啥?有那事儿就不怕人家说嘛。你那样也太不是人了,今后你得改,哪能不心疼自己的种呢,真是混蛋。”陈忠孝没有说话。
张明远看看我们又说:“你们听我接着说我的生活体验,对你们尤其是老三会有好处的。说两口子打架,孩子跟着遭罪,他们女人家就更糟了。男人在干仗时,嘈嘈巴火的,不行就五马长枪的,一打完,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玩玩。可女人呢,就不行了,多数是心眼小,总寻思,吃不好,睡不着,往往就做病。得了病,你不伺候吗?你不花钱吗?况且一吵架,三天五日甚至多少天都不开晴,你硬,我比你更硬,这就别劲儿!这日子还有个过?到时候谁管你呀,爹也好娘也好,没事儿;兄弟姐妹呢,更不用提。造得你呀,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再说了,也让人家笑话啊,出来进去的都不好意思。唉,那个滋味,真不好受哇。”张明远说着还直摇头叹气。
陈忠孝听了似乎很有感触:“你说的也是,我也有些体会。”我点点头说:“二哥,你说得太好了。”张明远看看陈忠孝说:“所以呀,我说老弟,今后就别打了,有啥意思?一点儿意思都没有。”陈忠孝点点头说:“是,没啥意思。可我回家一挨骂,回来就憋不住,非和她干架出气不可。”我看看陈忠孝说:“这回你可说实话了。”陈忠孝装作没有听见。张明远又看看陈忠孝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家里人说也好骂也好,得想想对不对。别说是不对,就是说得对,也不能回来和老婆打架呀,讲理嘛。我看肖兰明白,不象我那老娘们。”我听了,心里觉得太委屈了,我成了陈忠孝的出气筒,我就流泪了:“二哥,我……”我说不下去了,哭出声来,陈忠孝不高兴了:“看看,说你胖,你就喘上了。你可委屈了,啊?”
张明远看看我又看看陈忠孝说:“老三,你别这样。我看娶了个好老婆把你小子烧的,人家是老师而且是堂堂正正的高中老师,有文化,有教养。人家娘家也是好人家,这我都了解。你小子是掉在福堆里不知福,看看这房子,是谁给你留下的?从你转业回来过日子,哪一样不是借人家的光?连你有病都是人家伺候的,你家管啥了?这些事儿我都知道。我和你不错,才这么直言不讳,别人谁和你说这些?”陈忠孝点点头说:“这我都承认。”我瞥了一眼陈忠孝说:“可你就是没良心。”陈忠孝瞪我一眼说:“我咋没良心了?”我看着陈忠孝说:“你自己明白。”
张明远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们俩也不用争辩,反正我觉得你们干仗责任在忠孝。”陈忠孝又点点头说:“我承认,我应该负主要责任,可她也不对,不该总计较我家这么地那么地,不该对我家不好。”我说:“怎么是我计较?你和你们家什么样子,你该清楚嘛。你总向着他们和我干仗,我怎么能象小绵羊似的?我怎么对你家不好了,你说,你家又哪样做对了?”陈忠孝瞪大眼睛说:“我家都不对,你都好?”我看看陈忠孝说:“你摆嘛。”张明远抬起双臂上下摆动着说:“行了行了,二位,我不听你们的,我也不是判官断案来了,我是来劝你们以后别打仗了。”我看看张明远说:“二哥,我明白。其实俺俩没什么,就是他总护着家,压制我,伤害我。”陈忠孝不高兴了说:“这是啥话?我咋护着他们了?那都是家里人,是我的亲人,我还能说他们不对,我和他们干仗?”
我不由得气往上冲:“啊,这又是象你信上说的,‘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宁肯和自己的老婆搞不好,也不能得罪他们’。”陈忠孝发怒道:“你这老娘们真缺德,总记着。”张明远看看陈忠孝说:“老三,这话你写过没有?”陈忠孝不想承认但是他真的写过又不能否认:“我……”我看陈忠孝这种态度就说:“这是我们结婚后他回部队来信写的,不信的话,我拿出来给你们看看。”陈忠孝急头酸脸地说:“你够坏的,还攒材料呢。”我看看陈忠孝又说:“不是我攒什么材料,这封信你写的挺好,都是心里话,我舍不得扔。可惜呀,你认识到了,回家就犯,都是你家捅的,”陈忠孝生气了说:“你放屁!”
张明远看看陈忠孝说:“忠孝,你干啥?这话你说过没?”陈忠孝不能抵赖:“嗯,我,我说过。”张明远点点头说:“这就是了,怪不得你这样,原来你有这个错误想法,老弟,你爹你妈是亲人,你兄弟姐妹是亲人,老婆就不是亲人啦?”陈忠孝摇摇头说:“我倒没这么说,不过是两码事儿。我爸说过,父母是根儿,没根儿没有儿女;兄弟姐妹是胳膊腿儿,没了胳膊腿儿,就残废了;老婆是衣服,衣服破了,可以再换新的。”我听了从他老子那里学来的一套理论又好气又好笑:“二哥,你听这是什么话?怪不得他这样,都是他老子教唆的。真是好笑。哈哈哈。”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陈忠孝的脸有点儿困惑:“你笑啥?”张明远也气也笑:“你还怪人家笑呢,你爸可真是的,都给你灌输了啥玩意儿?你也真糊涂,还听信这一套陈词滥调,太愚昧了!”陈忠孝更加困惑了说:“这有啥不对的?”
张明远一扬手说:“糊涂糊涂,蠢蠢蠢,可惜你还是个**员呢。”我看陈忠孝那困惑不解的神态实在是又可笑又可悲:“二哥,你听听,我们干仗究竟怪谁?是谁造成的?”陈忠孝这下可不糊涂了,他明白我指的是谁:“你说我爸?”我不屑一顾:“你自己明白。”张明远看看陈忠孝说:“老三,还糊涂啥?你家有多少钱,能给你娶多少个老婆?”我哼了一声说:“他家给他花钱娶老婆?笑话,白日做梦!”陈忠孝大怒说:“**的说谁?”我也来气了:“你嘴巴干净点儿,小时拿屎布擦嘴了?”陈忠孝怒不可遏:“你——”
张明远两手交叉摆动说:“算了算了,这就是你家的不是了,更主要的是你糊涂,你咋能听信这一套?老婆再象衣服破了换新的,咋换也不还是老婆吗?难道还能换出个花样来?换一个不称心,如此反复,耍着玩儿呢?你爸也太不负责了,没见过这样的老人,我家老人可不这样,这也太不象话了!”陈忠孝不高兴了说:“二哥,你咋说我爸的不是?我可要生你的气了。”张明远不在乎说:“老三,你生吧,我不怕,你爸这一套也太害人了,你中毒也太深了。怪不得你好和老婆干仗呢。”张明远一边说一边摇头。我也很生气,陈忠孝和我打架,和我不好的渊源就是他爸的教唆呀!我脱口就说:“怎么没听说你爸换几个老婆?”
陈忠孝没想到我能说出这种话来,我也没想到,我想张明远也不会想到。陈忠孝大怒,伸出手来要打我:“你——”张明远急忙站起来,用手扒拉陈忠孝一下说:“干啥?一边去。自己糊涂还想打人?真野蛮!”陈忠孝不高兴了说:“二哥,你听她说的是人话吗?”张明远看看陈忠孝说:“她也是让你爸的理论给气的。我说你小子该清醒清醒了。这世界上谁最亲?告诉你,莫过于两口子。不有那句话嘛,‘一夜夫妻百日恩’,啥意思你陈老三真不明白,没有体验?”陈忠孝摇摇头说:“我嘛,没体验。”我看看陈忠孝说:“二哥,他怎么会有体验?一心都在父母兄弟姐妹身上。”陈忠孝瞪了我一眼说:“你别胡说八道。”
张明远扬起头来看看天花板,又低下头来看着陈忠孝说:“老三哪老三,可惜你白为人三十二年。当了一回丈夫,不明白夫妻恩爱的内涵,笑话”,张明远摇头叹气,沉思一下说:“好,你不明白,我教你,咋样?”陈忠孝犹豫不决:“这……”张明远走到陈忠孝面前说:“什么这,这的,你给我好好地听着,我给你上一回夫妻恩爱课,你就明白了。”陈忠孝拽着张明远来到椅子旁,把张明远摁到椅子上坐下说:“二哥,你说吧。”
张明远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翘起了二郎腿,他缓缓地说:“要说这夫妻之间的事儿嘛,起先我也没有多深的认识,可这十几年的生活给我的体验太大了。自打成家以后,自然地就和父母兄弟姐妹分开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和老婆一锅里搅马勺,白天吃一锅饭,晚上睡一个被窝,那滋味真是太美了!除了和老婆之外,和别人是没有这滋味呀!再说了,有啥事儿不都是两口子混在一起?比如说,谁家有结婚的了,那还不是两口子去送礼,能和父母兄弟姐妹算在一块儿吗?有个三灾两病的,不都是老婆床头脚后地伺候吗?爹妈呀,兄弟姐妹呀,就是有那个心也不能黑天白天地总在跟前伺候哇,就是你陈老三吧,那年病得要死要活的,还不都是人家肖兰白天黑夜地伺候你?你爹你妈,你兄弟姐妹这样的吗?好的呢,多来几趟,帮着忙火忙火;那不咋地的呢,恐怕都不管吧?老三,你自己的家里人咋样你还不清楚吗?连我都清清楚楚的。所以说,这世界上的人啊,只有夫妻最近,什么父母兄弟姐妹呀,都差劲儿。”陈忠孝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噢。”
张明远看看陈忠孝又说:“我看你小子不傻不苶的,干啥成天和老婆过不去?你到底想咋地呢?”陈忠孝看了我一眼,然后就面向张明远说:“二哥,你说的有道理,可我总觉得爹妈最亲,兄弟姐妹最近,因为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嘛。老婆嘛——”,陈忠孝说着摇摇头没说出下文来。我听了陈忠孝的话很有反感:“二哥,你听他说的都是啥呀,父母兄弟姐妹是亲人,那老婆孩子就不是亲人啦?”陈忠孝没有回答,象是在默认。张明远又看看陈忠孝说:“老三,你说的都是啥话呀,真太糊涂了,你哪来的这些歪七六八的话呀?”陈忠孝说:“我爸说的呀,我总认为老人说得对。”,张明远又摇摇头:“咳,你爸,你爸,都是你爸坑的你。你爸的理论是一边倒,那是错误的。父母兄弟姐妹是亲人不假,可老婆孩子也是亲人哪。起码来说,都得一视同仁,不能偏向一方啊,但这里还有个里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