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路过,当风路过,带走尘埃,戒空刚刚所在的位置已然被黑色的掌印轰击出一个巨坑。
戒空的人呢?戒妄凭空飘行,落在巨坑边缘,低头俯视,没有看到戒空的人?
难道他已经被他的唵嘛掌打散了?散得连渣都没有剩下?
戒妄默默地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巨坑被一条裂缝贯穿,戒妄的目光不由地瞧向那条裂缝,就在他怀疑戒空就在那条裂缝里面的时候,突然一阵刺耳的破风声响起,倏忽有一物自地下弹出,猛地袭向他。
得亏,他没有大意;幸好,他足够谨慎;否则,戒空已然转败为胜。
戒空没有转败为胜,那物没有击中戒妄。
轮回镜随意而现,刹那间被召唤了出来,横挡在戒妄的身前。
那物不会拐弯,径直地打在了轮回镜的镜面上,碰撞出了一声非常清脆的声响。
原来,那物是一颗佛珠,戒空躲在裂缝之内将他手中的持珠化整为零,将其中一颗佛珠弹射了出去。
戒妄不仅谨慎有余,自信也有余,他俯视着裂缝之内的阴影说:“师弟,咱们……下辈子见吧!”
语言甫毕,右脚一踏,大地迸裂,尘窜石跑。
仿佛有十几只无形的巨爪从天而降,伸入地下,将被踩碎的土地紧紧地抓住,将其拉上苍穹。
一块,两块,三块……十几块宫殿大小的土堆有如一座倒放的山丘,被无形的力量拉起。
戒妄踩在其中一块土堆上,目光四处打转,试图在十几块土堆当中将戒空找出来,然后在失败之后催动轮回镜一通盲扫。
但见轮回镜背对着戒妄,围绕着戒妄,对着戒妄身周的土堆一通盲扫,所有被它照射到的土堆皆是瞬间消失无踪。它们的来生就是想到下辈子也想不到,他们的前世竟会是一堆土。
戒妄本身就比戒空强,又有轮回镜相助,戒空的胜算几乎为零。
此时此刻,戒空的内心是苦涩的,无奈的;此时此刻,他就在戒妄的身后,他身后的那堆土堆背后;此时此刻,戒空有着很好的偷袭位置。
但是,他不能出手。
佛珠弹射的尖锐刺耳,除非戒妄突然变成聋子或者傻子,否则他绝不能出手。
戒空不能出手,戒妄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手。
但见土堆一堆一堆地消失,一个一个被赶着去投胎,戒空只觉得火焰就要烧到他的眉毛了。
却只能流着冷汗,焦急等待。
等待戒妄露出破绽,等待出手的时机。
然而,等待是需要时间的。
戒妄不是会轻易露出破绽的人,他的时间也已所剩不多。
此时此刻,耐心变成了毒药,一种只会毒死自己的毒药。
此时此刻,放手一博尚有一成胜算,耐心等待唯有等死而已。
当戒空猛然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猛然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再将自己的手指头咬破。
土堆的投胎转世是无声无悄的,不知不觉间,十几块土堆已然只剩下两块。
也是在土堆只剩下两块的时候,戒空趁着轮回镜照向他隔壁的那块的时候,他倏忽蹿了出来,然后电光火石般地将手中的袈裟抛了出去。
他的袈裟抛向了轮回镜,他的人却扑向了戒妄,两者同时进行。
他将袈裟抛向轮回镜自然是为了将轮回镜遮住,这一点很好理解。然而,他全身上下似乎用血写满了经文,这是为什么?当戒妄知道原因的时候他已然被戒空按在地上不断地暴打。
此时此刻,戒空全身上下都是金身咒的咒语,一身金光耀眼;戒妄则是嘴边不断地念着金身咒的咒语,一身乌黑悚人。那么,戒空的嘴边念的是什么咒?
此时此刻,戒空左肩长着五百只手,右肩长着五百只手,共计一千只手。
一千只手紧握着拳头不断地击打着戒妄,而戒妄只有两只字。
两只手要如何防御一千只手的攻击?戒妄是紧紧地抱着头。
这副画面竟像是两个小孩在打架,一个把另一个压在身下施以拳头,另一个紧紧抱着头样子悲惨。
这副画面若是被第三个人看到,肯定得把下巴惊讶掉,两位佛法无边的尊者打起架来竟像是小孩。
血,溅。
戒妄的金身咒已然扛不住密密麻麻没有间断的攻击,他的身体已然见肿见血,牙齿也被打掉了几颗。
然而,他却是镇定的,戒空却是焦急的。
被打的人是镇定的,打人的人是焦急的,这副画面之所以如此怪异只因轮回镜根本不是一件袈裟所能制住的。戒空预计他的时间只有树叶从树枝落到地面的时间。
风起,叶落。
戒空的模样突然出现在摆脱了袈裟的轮回镜上,那一瞬间,他的所有攻击停止,然后只听鼻青脸肿的戒妄说:“师弟,下辈子见!”
强制轮回,轮回镜试图将戒妄扯入轮回道,让他转世投胎。
但见戒空摇摇晃晃,并没有像那些土堆那样,瞬间消失,他在抵抗着轮回镜的力量。
今生,前世,前前世……,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混乱,将他的表情也混乱。
他时而温柔,时而悲伤,时而愤怒,时而恐惧,仿佛变脸人在不断地换着面具。
此时此刻,戒空跟轮回镜就是在拨河,显然是轮回镜的力气更大一些,他的修为在迅速地流失。
而当他的修为通通流失,就像富豪变成乞丐的时候,就是轮回镜胜利的时候。
最终,轮回镜没有取得胜。就在它临近胜利之时,七根缝魂针突然飞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戒空缝住,扯走。
没有了戒空的坐与骑,戒妄能够站了起来,然后仿佛顶着一颗猪头。
他默默地看着施小予背影,带着戒空远去的模样,没有去远。
他甚至连自己被打断了几根肋骨都还没有数清,又怎么能再斗一个施小予呢?
四天前,苏魅骨还记得这天晚上的星河比往日更加地温柔,她躺在床上飞,四肢失去了自由。
床,怎么能在天上飞呢?她抬头一看,原来头床被一把剑的剑柄咬着,而那把剑,在飞。
她再低头,只见床沿边上坐着一个女人,一袭白衣飘飘,万缕青丝狂舞。
她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她。
她看到她的那一刹那突然浑身充斥着恐惧,宁愿回去被戒空一掌打死,也不愿落在她的手里。
这个女人不是别的女人,正是她的大师姐,施小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