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果实里面,当然只要等着果实成熟落地即可。在果实未成熟之前出来反而不好,未熟摘取总是不对的。
顺应天然,待果成熟,自戒妄提出来这一点之后,苏魅骨便在心里祈祷果实不要成熟。
只因为,这一切是那么地美好!
白蒙蒙,这里只有一切白蒙蒙,看似什么都没有,他们却拥有彼此。
苏魅骨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个世界,让她这么纯粹地拥有他,不多带任何一样东西,让她可以跟他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情,却没有世俗的批判。
这么美好的这一切,苏魅骨当然不希望它成熟落地。
然而,果实又不是铁做的,又怎么会不成熟,不落地呢?
在苏魅骨的眼前无比美好的一切突然崩塌,坠落,碰撞,然后眼前的白蒙蒙出现了裂缝。
苏魅骨失落地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赶紧给自己穿上衣服,同样,戒空样子狼狈地从菩提果里面爬出来。
然后她一边愣愣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愣愣地看着林燃海愣愣的眼神。
林燃海先是看了看苏魅骨,再是看了看戒空,然后惨然地说:“原来……菩提果一直在颤抖,是因为你们在里面……你们在里面……云……云雨交加。”
苏魅骨尴尬万分地想,你能不能不要把那四个字说得那么大声?说出口的当然不会是这句,而是:“燃海,你应当了解,我跟你父亲都不可能,跟你就更不可能了,只有师叔才是我唯一的可能。”
林燃海的眉头挤着无限的伤感说:“十二,剑轮,他们都走了,而我之所以还没有走是因为这里有一棵翡翠菩提树,树下有我跟你的回忆。
我一直以为你在第十八层地狱,每天都来这里对着菩提树为你祈祷。
结果你竟在菩提果里面跟师叔祖……
师父,我对你的痴心如果不拿去喂狗了,那我简直就是一条狗。”
林燃海语言甫毕,转身便走,似乎翡翠菩提树下就是一个粪坑,他就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苏魅骨不能阻止他,她只希望他真能拿他对她的痴心去喂狗,她只希望他真能放下她。作为师父,她很想问十二跟剑轮怎么走了,走去哪里了?却偏偏不能在这个当下叫住他。
也是在苏魅骨用充满愧疚的眼神看着林燃海的背影的时候,戒空忽然对她说:“释魅,你跟林烧鹅父子……是怎么回事?”
苏魅骨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没有,我……师叔,你也看到了,燃海是对我有意思,可我对他那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他父亲……有点复杂,你且听我长话短说。”
苏魅骨的长说显然并没有说得很短,当她把她跟林烧鹅的关系解释完之后,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夕阳如火,云霞如焰。
戒空在联手戒妄开启第十八层地狱之前交待了,释放代为掌门,而此时此刻,坐在他跟前与他对话的却是世悲。一个迟暮老僧,如同窗纸后面的夕阳,脸上起着让人可悲可叹的皱纹。
世悲看到戒空是欣喜的,却在看到苏魅骨之后他的欣喜被他的愤怒一棒子打死。而在戒空跟他说他要还俗之后,他的愤怒就差没跳出来把苏魅骨也一棒子打死。
世悲不敢相信,一再确认地问:“师叔祖,你……你真的要还俗吗?”
戒空紧紧地拉着苏魅骨的手说:“你觉得……我还能不还俗吗?”
世悲忽然变得无限丧气,仿佛这世上最大的失望找上他了。他摇着头,叹着气说:“唉!也好,也罢,也好,也罢啊!”
戒空记得曾经他的脸上总是挂满了笑容,不禁说:“世悲,缘来缘去,随缘而安,你又何必感叹呢?”
世悲说:“师叔祖,世悲并非在叹你,而是在叹极乐派啊!”
戒空说:“极乐派没有了我还是极乐派,你又何必感叹呢?”
世悲非但感叹,还大大地感叹,他说:“唉!极乐派没有了你自然还是极乐派,但是极乐派有了你,却不再是极乐派了。总有一天,极乐派将不再是任何事物。”
戒空听不懂,问:“世悲,何解?”
世悲没有明确解释地说:“师叔祖,你刚刚不是问我释放何在吗?他……比你早一步,还俗了。”
何止戒空,苏魅骨也是一怔,一直安安静静样子贤惠地坐在戒空身边的她不禁插嘴问:“九师兄……怎么会这样?”
世悲目光转到苏魅骨的身上的时候是愤怒的,他说:“怎么不会这样?”
苏魅骨的眉头不禁挤了起来,心里暗暗地说:“难道……九师兄也对我……”
世悲不再理会苏魅骨,目光重回戒空的身上说:“师叔祖,你有没有发现极乐派今日比往日冷清?”
世悲不问,戒空不觉,世悲一问,戒空便觉。
戒空不禁地问:“难道门派遭遇了什么变故?”
世悲苦笑着说:“这能说是遭遇变故吗?派内弟子本有一千多人,如今只剩下四百多人。师叔祖,就在你跟释魅在果实里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时候,派内有六百多人陆续还俗。”
世悲的话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苏魅骨的嘴微微掰开,让它合不起来。
戒空跟苏魅骨一样惊讶,他的嘴却是要动的,“世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
世悲又是一笑,当然还是苦笑,他说:“只因为……他们对我佛失去了信心。”
戒空已然不必再问下去了,甚至苏魅骨都能想通这件事情,与此同时十二月、邓剑轮二人为什么要走苏魅骨也想通了。
世悲却还是要说:“师叔祖,你跟戒妄师叔祖就是极乐派的顶梁柱,不仅佛法无边,而且大智大勇大悲。可是……你们已然成了佛都能为了一个女人……他们……又哪里还有信心修炼下去呢?”
戒空猜到了世悲的话,却还是得呆呆地说:“这……”
苏魅骨亦是呆呆的模样,她看着戒空的脸庞,心里极不是滋味。
没有深仇大恨,谁会想去祸害一个门派呢?戒妄追求她非她所愿,非她所能阻止,她追求戒空只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然而,世人绝不会认为她无罪,甚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只是,她为了戒空可以犯任何该死一万次的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