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云览下学了。照常来到了勤政殿,只是今日他不是来找阿九的,而是来找他的父皇。
勤政殿的龙案边,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禄公公站在一边伺候着。只见云览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走进了大殿,在皇帝的面前跪下行礼后,从食盒里端出一碗参汤双手捧到皇帝的面前说:“父皇,儿臣昨个夜里耽误了父皇的休息,下学后特地在司膳房盛了这碗参汤,来给父皇补补身子,父皇快些趁热喝了吧。”
皇帝放下手中正在阅览的奏折,微笑着接过云览递过来的参汤。看着孩子明亮的眼睛,尽管眼皮还有些肿,可是眼睛里的诚心一览无余。做了二十年左右的皇帝,阅人无数,皇帝觉得这个孩子的眼睛最清澈,他是在真的关心自己。于是没有多想,仰头将那碗参汤喝了个干净。
果然见皇上喝完了参汤,云览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接过汤碗放回食盒。恭敬行了礼说:“父皇有事,儿臣就不打扰了,儿臣告退。”
“等一等。”皇帝出声叫住云览:“阿九她昨个夜里也去找你了,你现在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她。”
云览听了皇帝的话,脸上的笑容没了,只是淡淡地说:“儿臣知道了,儿臣告退。”然后提着食盒,一步步地走出了大殿,然后又走远了。只是他去的方向,根本就不是阿九的住处。
皇帝收回视线,叹息一声,随后又笑了起来,道:“阿九,如此情形,你还能放心地离宫吗?”
阿九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在房中等了许久,一直到天黑了,还是没有等到云览来看自己。这孩子平日里最是紧张自己,什么事情都会替自己想在前面,今天为何一直没有来呢?
怀着忐忑的心情,阿九来到了揽月阁。最先见到的是小顺,小顺一脸的沮丧,阿九问他大皇子今天过得怎么样。小顺挠了挠头道:“主子今天和往常一样,就是不怎么搭理人,下午下学的时候去了一趟勤政殿,回来后就一直呆在书房了。”
阿九就是在没脑子也明白了,览儿这是在同自己怄气呢。于是走到了书房里,见云览没有看书,也没有临帖,而是趴在桌子上发呆。
“览儿,有什么心事吗?跟阿九说说看。”阿九摸了摸云览光滑的额头说。
云览扭过身去,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阿九转到云览的面前说:“阿九错了,览儿想怎么罚阿九都行,就是不要不说话啊。”
云览这才开口道:“阿九既然不要我了,以后就不要来揽月阁了,我不恨你,我只是再也不想见到你。”
阿九知道览儿同月墨一样,是个早慧的孩子,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铁了心的不搭理自己了。不恨也不怨,而是直接选择了无视。
“览儿,你逗我的对不对?览儿如何会不理阿九呢?”阿九心里一阵酸涩,酸得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云览脸上轻蔑的笑了一下:“阿九在这个宫里,最在乎的就只有三皇子,是不是因而览儿是父皇和沈皇后所出,不是阿九亲生的,阿九就不在乎览儿?”
阿九心中一阵翻腾,原来这个孩子一直是这样想的啊,也难怪,他不到一岁的时候,自己就带着他出宫了,宫外的日子里,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后来自己离开了三年,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七岁了,这个孩子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原来这孩子的心里,认为的事情的本来面目竟然是这样的。
当初沈皇后的葬礼办得如此逼真,就连墨儿都相信里,想必云览也以为沈皇后真的死了。可是如果按照他的理解,他是皇后与皇帝的亲子,却被自己这个外人养着,一定有些许多的疑惑吧,可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
阿九眼睛里沁满了泪水,问云览:“那么览儿是喜欢生母沈皇后多一些,还是喜欢阿九多一些?”
云览说:“我不喜欢沈皇后,她只知道在寺里念经,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但是我也不喜欢阿九,阿九承诺过来都没有在乎过我,阿九只喜欢三弟。所以我从来都是个没娘的孩子。”
阿九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不是啊,阿九也很在乎览儿的。览儿你错怪阿九了。”
“我自己长得有眼睛,我看得清楚,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反正都是不属于我的东西,眼不见为净。你快走啊!”云览扭过头去,大声地说。这个孩子,在这一瞬间,忽然就长大了。
阿九再也忍不住,捂着快要哭出声的嘴,转身走了。
她没有看到,她转过身去的时候,云览不舍地伸出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抓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九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然后脚步声渐渐消失,远远地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九病得很严重,发烧,头晕,喝了很多药都不管用。是去还是留,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她是绝对不忍心的。
关于三皇子,阿九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就是将他抱过来又能怎样?一个御前女官的身份,哪里有资格养育皇子,或许让他留在如妃那里,会比在自己这里要好一些。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犯糊涂,连八岁的云览都比自己看得清楚。
夏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在床上养病,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了起来。
这个夏日里凉风阵阵的晚上,阿九披着一件衣服,在房门前面的台阶上坐着,看着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语地说:“墨儿,半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九吹着晚风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凉了,便起身,准备回房睡觉。刚一转身,差点撞到了一面人墙上,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一个多月了,你呆在这个小院里,哪里也不去,眼看着憔悴了不少,我担心你。”皇帝静静地说。
阿九笑了一下,自己目前为止,现代的年龄加上古代的时间,已经有四十岁了。活了一大把的年纪了,依然是个一根筋的人,所有的都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