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驶出几十丈远后,喧闹与灯光渐渐远离。
岸上忽然飞过来两人,落在船上,呵斥道:“不准离去!”
初娘和阿杏吓得惊叫,只是那两人见到岑山后,像是认了出来。
岑山赶紧指一指阿藤和茄墩,道:“这是何副将的家眷。”
其中一人大约认得她们,对另一人一颔首,又离去了。
众人惊魂甫定,远远的传来几声落水声音。
一船的人都下意识回头看,那片热闹之处人影慌乱,有好几个人推搡间不甚落水。
幸好云桥人大多会水,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就浮上来了,那些落水的人竟不敢上岸,径直游远了。
岑山对有点发愣的细张道:“快划,别瞧了!”
细张回神,看着这一船女娘和婴孩,也是心中一紧,不敢再分心了。
一船人算是有惊无险,细张是闲不住的,淮月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又担心还有危险。
“这皮猴子不至于蠢得以身犯险,娘子就让他去吧。只是您也别等着,早些歇息吧。”
阿藤知道是何清水给的消息,顿时担心的睡不着,茄墩躺在她和淮月中间呼呼大睡,哪知世间忧愁是何物。
两人熬到半夜,说了半宿的闲话,勉强睡着。
这一睡着,倒是睡到了日晒三竿。
茄墩早就醒了,被阿杏轻手轻脚的抱了出去,喂了一碗奶糊糊,又在席子上玩了一会。
见到阿藤出来,茄墩‘咿呀’,口齿清楚的叫了声‘娘’,伸手要她抱。
早膳吃了碗点了薄荷水的豆腐脑,冯嫂子炸了几个葱花海蛎饼,一口咸香鲜香油香,总之就是极香的。
细张竭力不去看了,还是没忍住咽了好几口唾沫。
淮月也不忍心在这种小事上折磨他,就笑道:“等下回了话,让冯嫂子给你多炸几个。”
细张乐开了花,说话也利索了。
“昨真是出了大事!袁知州在悦食楼的雅间里听小曲,遭了刺了。那女娘也是厉害的,翻身从楼上跳下来,扒了衣服换了一身皮就寻不见她了。”
“狮子口多热闹的地儿,寻个人也太难了,又怕引起慌乱踩踏。衙役家丁不顶用,就让何副将带人进来细细摸排,何副将将狮子口几条出口都围了起来,可狮子口昨夜人实在是太多了。”
淮月捡了两点最要紧的问:“袁知州死了?那刺抓到了。”
细张连摇两回头,又解释道:“死没死的还不知道,但是消息封锁了,我也打听不出来。刺是肯定没抓到,我看见何副将了,还在悦食楼里审人呢。”
阿藤听了很是心疼,道:“肯定是一夜没睡觉,不知吃了没有。”
“吃了吃了。”细张赶紧比划着说,“一边骂人一边吃这么大的一碗牛肉面呢!”
阿藤被他说得笑了起来,茄墩听得一知半解,道:“面面!吃面面!”
“肚子还鼓着,就知道吃。”阿藤揉了揉儿子的肚子,心里总算放松了些。
细张没有细说,但淮月也能猜到,袁知州遇刺时的场景,大约是挺‘风花雪月’的。
她对袁家一众人只有恶感没有好感,虽说袁知州遇刺,若是死了,云桃估计也得乱上一阵。
但是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更私隐的内情,细张打听不到,可纪如笺却知道。
“哼,袁钏年轻时的花活也多得很,我还以为他年纪大了会老实些,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纪如笺冷笑着说。
淮月凑在纪如笺跟前,一脸我好想知道的表情。
纪如笺轻轻的戳了戳她的脑门,道:“听了脏耳朵。”
“什么人想杀他啊。”淮月不解的问。
纪如笺尖尖的嘴角勾起,她道:“我啊。”
淮月眼睛飞快的眨了几下,轻道:“阿姐,我们近来说话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没事,傅忱还没安插人呢。袁钏的事情一出,有的他好忙了。估计也顾不得我这头。”纪如笺气定神闲的说。
淮月知道傅忱心机深沉,但是仔细想想,纪如笺的心计应该也是能跟他拼一拼的。
“你为什么想杀他?”淮月问了一个她已经猜到答案的问题。
纪如笺果然道:“当年的事,他可是大功臣,不然也不会稳坐知州的位置这么久。”
淮月沉默了一会,道:“那快些死吧。”
纪如笺笑起来,眉眼都生动了。
“是啊,他快些死,袁家就被抽掉主心骨了,剩下的一盘散沙,一阵小风都禁不住。”
袁钏的死讯是入了秋才传出来的,天空里悄无声息的飘起了细蒙蒙的秋雨。
淮月听说新一任的知州姓朱,是从临江知县任上直接升上来的,是个做实事的能吏。
“那袁黛的婚事岂不是又要搁置了?”
淮月还没想到这茬,阿珠却先想到了,上回的事情,不但是淮月心中之恨,自然也是阿珠的恨事。
纪如笺点点头,道:“袁大娘子悔不当初呢。若是利索些将袁黛嫁了,此时对袁家也是多一番的助力。可如今袁钏死了,袁家两个儿子也不是很成气候。人家哪还看得上袁黛,借着要守孝,这议亲也就顺理成章的停了。”
阿樱道:“前个还好意思上门来见大娘子呢。”
“真的呀?那阿姐你见她了?”淮月问。
纪如笺扬了扬手指,阿珞将一个瘦长的锦盒打开,呈给淮月看,正是那条碎裂的彩玉禁步。
“我说,若是这美玉能重新变得完美无瑕,那我便不再怪罪她。”
淮月看着禁步便心疼,还没等她心疼多久,眼前又多了一条碧玺的禁步,以及一对福禄禁步。
“这原也是我嫁妆里的,压在里头没翻出来,不比那个差。”
“阿姐留着给喜圆吧。”淮月拒绝道。
纪如笺笑道:“你也太小瞧我的嫁妆了,再说,傅忱也不止把我的嫁妆拨给我了,基本原来府上各房的嫁妆,都在我这。”
这定然是很庞大的一笔东西,淮月咋舌,也不再推拒了,当即便换了自己身上的,戴上了碧玺禁步。
传话婢女快步走到门边,同阿樱说了几句话。
阿樱皱起眉,走回来道:“大娘子。这一季的账目算出来了,柔衣的开销又翻番了。”
“只要不是千两万两的,随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