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饮食?”傅恣重复了一遍,很快高声对门外的人吩咐道:“把江畔鲜的掌柜请到府上来住几日,让她给大娘子伺候饮食。”
傅忱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不知怎么的,吩咐完这句话,傅恣心里好像略定了定。
‘那小女娘狡猾的很,但似乎真的很得阿嫂喜欢。
他思忖着,要不要干脆让她在阿嫂身边服侍算了。
‘既是恩人之女,阿嫂铁定是不肯的。’
傅恣想着事情,面上半点情绪都没有,在傅忱看来,他就是在发呆。
“这次水匪一事,你处理的很是利落,只是花销大了些。”
傅忱慢条斯理的斟了杯茶,给傅恣递了过去。
傅恣略低了低头,接过来道:
“就地安置了灾民,又留了些驻军在那帮着整修,的确是耗费了些。”
“你怎么把从前二弟麾下的歼字军留在那里做杂事了?”
傅忱似乎有点不太满意的问,但笑容还是轻轻柔柔的。
“留在那里的并不是歼字军的主力部队,只是部分后勤杂物兵。”
傅恣微微皱眉,道:“这有甚不妥?”
“我是觉得无妨。”傅忱话说一半,要傅恣去猜。
傅恣倒也不必猜,用小指想也知道,定然是军中那些个闲得长毛的‘老人’又在嘴碎了。
“军中闲人太多,白白占了许多军饷。”傅忱无奈的说:“小弟以为该如何?”
“树大根深,应当徐徐图之。”傅恣却是气定神闲,不见半点急躁。
自他被傅忱推到台面上,出面替他处理许多大小事宜后,军中关于他的不满之语就未曾散过。
尤其在他处置了吴军头之后,流言蜚语更是甚嚣尘上。
但与此同时,他在军中也得了不少人心,两相比较,竟是不亏。
傅忱一收鱼竿,鱼线上空空如也,鱼饵也没了,这狡猾鱼儿咬了饵之后便逃之夭夭了。
傅恣轻笑,“大哥可是白忙活一场了。”
傅忱低头换饵,看不清脸上表情,只听他笑了一声,道:“无妨,愿者上钩。”
淮月再来到厨房时,宋嫂就有些幸灾乐祸。
裘娘子面色不是很好,勉强笑一笑,不冷不热的道:“又来了。”
淮月回头瞧了一眼,正见宋嫂倚靠在门边咳瓜子,见她看过来,嗤笑了一声。
淮月又看向裘娘子,笑道:
“大娘子院里单辟了一处做小厨房,我是来取些食材用。”
裘娘子板着脸点点头,到底是人与人之间性情不同,她即便心里不快,但也做不出如宋嫂一般当面刻薄的行为来。
淮月犹豫着要不要同裘娘子说几句软话,想了想,到底是算了。
她是来为纪如笺做事,主子吩咐,难道还要详细的同下人解释?不免让纪如笺失了几分威势。
淮月挑了一只嫩鸡,一根猪筒骨,一把小油菜。
跟她一道来的小婢女看看手里的篮子,提醒了一句。
“江娘子要不要再拿一些?大娘子如今是一人吃两人补呢。”
淮月摇了摇头,道:“那也要大娘子吃的进去才行,慢慢来吧。”
淮月来时纪如笺正睡着,阿樱红着眼同她说,纪如笺这几日只有睡着的时候舒服些。
她一丁点荤腥都闻不得,乔阿嬷却让小厨房整日弄一些进补的吃食来,纪如笺一闻就吐,更别提吃上一口了。
“有喜了。”阿樱提着嘴角跟她这件事,眼中笑意全无。
淮月眼里闪过愕然,然后便是垂了眸子,轻声道:“真是大喜事。”
‘这叫什么事!’
淮月心里感慨,手上将嫩鸡窜了水,扯得骨肉分离,将鸡肉放在一旁备用。
锅里已经坐上了沸水,淮月将鸡架和猪骨扔进去煮,又加葱姜去腥。
傅家的人似乎对食物的要求不高,厨房里明明有许多的罕有昂贵的香料食材,但是阿樱似乎都没见过。
“这什么?”她指着一碗如缩小的绿葡萄一样的东西。
淮月瞄了一眼,道:“是藤椒。你不知道吗?”
阿樱摇了摇头,淮月就解释道:“口感有些麻的香料,夏天吃很开胃。”
阿樱点点头,看着淮月将鸡肉浸入冰水里,慌忙道:“大娘子现在不能吃冰的。”
“嗯,”淮月应了一声,却有些无所谓,“浸过冰水能让鸡肉更收紧,口感更好,等回温再吃就好。”
“这香料如此辛麻,若让乔阿嬷看见了,定也不让大娘子吃的。”
“做了再说吧。眼下是大娘子乐意吃最紧要。”
听到淮月这样说,阿樱便不说话了,在她心里,自然是纪如笺最为重要。
淮月将鸡肉撕成丝,又藤椒剁碎,与酱汁一起拌在鸡丝上。
她取了小碟盛出一点,喂给了阿樱。
阿樱尝了一口,惊讶捂嘴,“唔!好爽口!”
厨房里潮热,这一口下去,竟是通体舒泰。
鸡架猪骨的汤底也开始冒出馥郁的香气,淮月尝了尝味,只独独搁了一点点盐。
她现做了一点鲜面,只用鸡蛋和面,半点水都没有。
面过了水,捞到汤里,又窜了几株嫩菜心,这碗面里半点荤腥也无,却是香浓非常。
“我以前生病没胃口时,阿娘就会给我做这个面吃。”
淮月将椒麻鸡丝和鸡汤煨面交个阿樱,阿樱小心翼翼捧着,两人一同去了正屋。
纪如笺刚醒,听说要吃东西,便皱起了眉。
“大娘子,都尉请了江娘子来给您做的。”
淮月和阿樱就站在门口,柔衣挡在她们身前,伸过手,笑道:“我来吧。”
淮月没有把餐盘递过去,当听见纪如笺说:“阿月来了?”
她就应了一声,“阿月在呢。”施施然绕过柔衣。
柔衣面色如常,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阿樱跟在她后头,随手将门带上。柔衣伸手挡住,径直走了进去。
她还未行礼,纪如笺睇了她一眼,道:“伺候的人够了,你出去。”
柔衣笑道:“大娘子,阿嬷吩咐过呢。一定要奴婢亲自伺候才行。”
“你那个阿嬷可是让你给大娘子添堵的。大娘子好些日子吃不下东西,我看,是你伺候不好的缘故。”
淮月很不气的说,她反正不是这院里的人,来去自如,乔阿嬷也整治不到她身上。
柔衣更要辩驳,纪如笺冷声道:“滚出去!”
见她动气了,柔衣到底顾忌几分,应了声,“是。”不甘不愿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