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何清水被傅恣指去了临江，阿藤与他的婚期就只得延后了。
“也快回来了吧？”何清水没有递消息回来，大家都只能猜猜。
临江这些年水患频发，周遭的百姓苦不堪言。
去岁有几千难民想要进云桃，被傅家军挡住了。
只许那些在云桃有亲友故交的难民入内，还要签了文书做担保才可。
余下的人则被军队送到更人烟稀少的地方暂居。
这手腕虽然很不近人情，但淮月也不得不承认，如此才保了云桥两地的平安。
“对了，街头的冰店给咱们送来的价牌，娘子瞧瞧，可要订？”
阿藤从怀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竹简，递给淮月。
冰价历来是贵的，淮月沉吟片刻，道：
“等过了端午，让他们每日送上等冰一小桶，二等冰两大桶。”
说起端午，初娘一抚掌，道：“后头的荒园子里长了丛箬竹，咱们摘去吧。”
“新箬叶包粽子怕容易破呢。”阿藤说。
初娘就有些讪讪的。
淮月笑道：“不妨事，新箬叶香气足，咱们包了粽子自己吃，破了也无妨，卖的另买些陈箬叶就好了。”
箬竹一般都长在阴冷水边，江畔鲜后头的荒园与画溪只有一墙之隔，其实土肥沃的很。
淮月看着园子荒着一直觉得很可惜，但因是赁的铺子里并不包含这个园子，也不好做什么。
这从箬竹已长到齐膝高，绿油油的，细瞧起来其实姿态疏雅，比那些专供赏玩的盆景植物也不差什么。
但因看到它就想到粽子，口水横流，就生不出赏美之心了。
粽子也不是说包就能包的，备料起码就要一整日。
海云写了几个小牌，摆在了柜上，上书金丝蜜枣、豌豆粽、豆沙、白米、蛋黄、猪肉，一看就知道是粽子的种类。
刚摆上没一会子，就陆陆续续的订出去几十个。
“呦，能订粽子了？花样倒多，你是个不嫌烦的。”
黄娘子笑呵呵的站在柜台前，“那就蜜枣、白米、豆沙、豌豆各来三十个，蛋黄猪肉双样的来二十个。”
“表姨自家吃？那倒是不必订了，到了端午那日，我自送去。”淮月笑道。
端午、中秋、春节这样的大节，亲戚之间总要互相走礼的。
淮月没什么要联络的亲戚，也就黄娘子、傅大娘子，从前帮过她的几个旧邻，以及江畔鲜近旁的莫三娘等人。
“那我可就等着啦。”黄娘子更乐了几分，道：
“那粽子也还订上，我拿来走礼用，也别订不订钱的，你直接算个整。”
淮月拨了拨算盘，道：“表姨给一吊钱就好。”
“你这人手又不多，包得过来吗？”
热心肠的人难免也爱多问多管。
“家玉和她娘包粽子还算利索，忙得过来。”
黄娘子闻言高高的挑起了一边眉毛，道：“也是你心肠好，换了我，才懒得搭理。”
“她们出工，我给钱，各取所需罢了。”
“嗯，这倒是。升米恩斗米仇嘛。”
淮月点点头，道：“表姨这是肺腑之言。”
江畔鲜粽子的定价稍高一些，但馅料也多。
“我阿娘不会包粽子，去年端午买了个豌豆粽，打开来还以为买成了白米粽，找了半天才找着了一粒豌豆。”
初娘看着大家笑，大家知道其实她心里难过的很。
“扎粽子时用劲大些，米粒要黏在一块，不能一拆开就散了，这还叫什么粽子。”
淮月也在糯米和箬叶盆边坐下来，取两张箬叶挽成个三角杯，添了些糯米，又夹了一筷子肥瘦相间的肉，勺了个橘红咸蛋黄。
淮月手里这个粽子是自家吃的，馅料多的满溢，也不成那玲珑三角样了，鼓鼓囊囊的被箬叶绳扎紧，像丰腴的美人穿了件不合身的衣裳。
“初娘，你包几个曲娘子喜欢吃的口味。”
初娘不解的看着淮月。
“方才来了个林家的下人，来替他家的大娘子订粽子。”
初娘紧紧的绷着脸，淮月柔声道：“过几日，我同你一道送粽子去，你定能见到曲娘子。”
初娘一手是糯米，一手是箬叶，也腾不出手擦泪。
阿藤就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了，像小猫般呜呜的哭了一阵。
天气变得又闷又湿，江畔鲜里凉菜走得飞快，淮月自家还没送出去几个粽子，却已经收到了一份。
海云看着柜台上的那篮粽子觉得碍眼的很，拿下来搁到脚旁，又觉得很碍脚，踢得远了些，走路又碍道。
淮月看他上上下下的忙活着，便让初娘拿到后头去。
“娘子，煮了吃吗？”初娘不明所以。
淮月打了个愣神，道：
“这是蜜枣粽，我和海云都不爱吃。我昨个煮了几个火腿干贝的，帮我拿两个过来。”
“娘子没吃就知道是蜜枣粽？”
淮月忍不住轻哼一声，有点嘲弄。
“我外祖母只喜欢吃蜜枣粽，端午就只包这一种，她老人家，独断的很。”
“送来干嘛。”海云脸上表情很不好看，初娘忙把篮子拿到后头去了。
“多少年了，连一句话都没有，一文钱也没给过。如今搞这出作甚？阿姐，不会又想着借你与傅家攀关系吧？安家的生意用得到傅家的地方可多了！”
“回礼吗？”
听着海云发了一通不满，淮月问。
海云张了张嘴，却没能干脆的说出那个‘不’字。
初娘拿了两枚粽子来，海云拆开箬叶放了一只到淮月跟前，自己拆开一角，就着手一口咬下。
粽子外层糯而不糊，一口到馅，火腿浓香，肥润而不腻，干贝鲜绝。
海云塞了满口，什么坏心情都不翼而飞了。
“阿姐知道你读书刻苦认真，盼着能科举入仕，重振江家。既如此，有些情面上的事情不得不过，为将来计，以免落下个不孝不悌的名声。”
不得不做的某些事，淮月也不情愿，她皱了皱鼻子，道：
“阿藤，明个捡一篮豆沙粽子给我外祖家送去。”
阿藤在帘子后应了声，又掀了帘子探出个脑袋来，“豆沙的？”
淮月点点头，正色道：
“瞧见外祖母送来的粽子，我自然感怀阿娘，阿娘喜欢吃豆沙粽，于是我给外祖母送去些，很合理啊。”
阿藤记得安家的老祖宗最不喜欢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