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一龙袍的男人站在殿中,身旁的人取了玉带来为他系上,陆鸿眼眸微闭着,随口问道:“晋王现在应该出府了吧。”
贵妃虞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琢磨不透他的语气,微觑了一眼他紧闭的眸子,状似随口道:“这会儿还未到早朝的时辰,约摸还未出府。”
前日晋王府又上了一道折子上来,说是晋王妃近日来身体未愈,又因为落水的事情后心生郁结,晋王要带她出府散心。
这几日,连上了两道折子,还都是和沈钰相关的。
“九鸣山。”陆鸿眼眸微微睁开,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亮,嘴中轻念着这个地名。
几乎是陆珩的人马一出了长安城便有人来向他回禀。
“晋王此行只带了两个随从,两个丫鬟,还有一个随行的大夫。”暗卫对着上面的人回禀道。
“前几日晋王府说晋王腿疾又发作了,这大夫是请的何处的。”陆鸿自然不放心陆珩出城,派了一路人马在暗处盯着。
只要一哟动静便马上回来禀报。
暗卫恭敬道:“那大夫是江府那日请去给晋王妃看诊的,此行也是为了照顾王妃跟着去的。”
陆鸿思忖了半晌,挥手让手下的人退了下去。
想起了贵妃早晨无意提了一句。
——皇上若是想问什么,可以将晋王妃传入宫中。
......
出城不过十里,陆之便发觉后面跟着的一队人,歪着头望向一旁骑马的长清。
朝着他吹了声口哨。
长清也察觉了后面的尾巴,对着陆之比了个“六”的手势。
后面跟着六个人,武功不算高,不用想也知道是宫里的那位派来的,不放心陆珩出府。
陆之从马车前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尘土。
语气轻扬:“马给我骑骑。”
长清稍微勒了下缰绳,马车上的人便一个纵身跨到了他的身前,稳稳的握住了缰绳的前端。
马车上的人感受到外面的动静,掀了车帘往外看。
陆之和长清两人共骑一匹马,两人的背影歪歪斜斜的,似乎还在争执。
沈钰不由得轻笑了声,转头喊陆珩看:“九爷,你说长清能争过陆之吗?”
陆珩姿态慵懒的靠在软垫上面,马车内的构造极为奢华,内设了一张案桌,斜斜的躺着便可睡下一人。
她也是头一次见识到了棠梨所说的陆珩出行的“精细”之处。
茶具是从府中带来的上好的澄泥紫砂茶壶,旁边还有一方小书架,带了些他平日看的书,就连熏香都备上了。
男人指尖在书页间停顿了下,头也不抬道:“不能。”
果然,他话音刚落,长清便点着马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稳稳的坐到了他们这辆马车的前面。
陆之勒了缰绳掉头,身形与那高大的马有些不符,但少年的脚夹着马肚稍稍转过头来的时候,脑后的马尾轻扬,一张脸高傲的不行。
只淡淡扫了一眼沈钰便策马朝着相反的方向去。
“诶,陆之去哪啊——”沈钰无意识的喊出了声,一手掀着帘子,一边探头往外去看那马蹄扬起的尘土。
早看不见少年的踪影了。
“管他做什么。”陆珩眉尖轻拧了下,抬眼看向沈钰。
女人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解,眼眸里的兴奋确实掩盖不住的。
陆珩忽的想起,陆之今年年岁十四,而沈钰似乎去年才过及笄,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捏着书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些,看向沈钰的面色中也多了几分迟疑。
“沈钰。”男人的嗓音微冷。
沈钰这才收回视线,将一旁的帘子落了下来,掀着好看的眸子看着陆珩。
“九爷什么事呀?”
这一路从长安城出来,沈钰的性子也仿佛更活脱了些,一路上对什么都新奇,隔上片刻便要掀开帘子看外头,没有一刻消停的。
陆珩对上她清澈的眸子,一时间有语塞住了。
有些不耐道:“你太吵了。”
说完,女人的面上的神情稍微收敛了些,嘴角的弧度也沉了下来,淡淡的“哦”了声。
“那我不吵九爷了。”
沈钰乖乖的坐在一旁,瞥了一眼陆珩手上的书。
路上不算平稳,她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的,不知道陆珩哪里来的定力,可以坐一个时辰连姿势都不带换的。
马车内安静了一会儿,陆珩微微把眼前的书放低下来,打量着沈钰的动作。
女人正百无聊赖的用腰间的荷包流苏打着络子,打成一串后又拆开,其中还换了一种手法,接着又拆开,如此反复。
从长安一路到九鸣山光是马车的路程就要花上十几天,沿途的栈和落脚点长清都派人打点好了,省去了一路上住宿的麻烦。
沈钰先看过了地势图,他们这一路要经过安城和柳城两城,而九鸣山便在柳城与洛阳诸城的边缘处。
等到了安城溪镇,沈钰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坐了一天的马车,她浑身都觉得腰酸背痛,下了地便揉了揉自己酸的不行的后背。
长清将陆珩的轮椅拿了下来,扶着人下了马车。
此时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沉了下来,长清跟掌柜交代完就带着人上去稍作休息。
“掌柜的,方才那小娘子什么来路啊?”
一行人刚上去便有一个壮汉手拿着酒壶,撑在柜台上对着掌柜抬了抬下颚,意有所指的问道。
掌柜盘算着算盘,心里默算着,这一行人可是长安城中来的贵人。
嘴上敷衍道:“那位夫人和他家相公一块来的,身边跟着的是家仆。”
“是位夫人啊,”那壮汉故意拖长着语调:“这随行的奴仆这么多,估计也是个大户人家了。”
掌柜没再搭理,过去催促小二布菜。
只听得后面的人悠悠的道了句:“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怎么嫁了个瘸子。”
陡然间背后传来一道酒壶落地的声响,瓷片破碎的动静让他慌忙转了头,看着大堂中的场景。
四周的人视线齐齐的看向中间,无一人敢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