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靠近后头的小院子，楚老便闻的一道浓重的汤药味，不忍蹙了眉。
抬脚踏进门槛中才发现整个院子中数十名下人面上都带着一层纱布，捂着口鼻蹲在那儿熬药。
不少的大夫一边拿着医书翻看，一边吩咐着身旁的药童开始往炉子里面加些药材进去。
“等王妃饮下麻黄汤后，再加些金银花进去。”其中一位花白了胡子老者对着候在一旁等着的丫鬟吩咐。
白芨忍着胃里的翻腾，接过那碗去热的药，捏了捏鼻子：“方才一碗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还没褪热呢。”
孙大夫摇了摇头：“我们这一院子的大夫已经把能用的方子全用了，针也施了，她不愿意醒过来我们也没法子啊。”
“白芨——”江雁筠从里面喊着：“快点端盆水进来，卿卿吐了！”
楚老紧了步子，照这个喝药的方法，不吐才怪。
“这是哪家的大夫，”白芨看了他一眼，只扫了一眼后面的药童：“不管了，先进来吧。”
全长安的大夫都请了一遭，她也实在记不得是从哪边请来的了。
白芨一手端着药，迈着步子往里走，对着江雁筠开口：“小姐，又来了一个大夫。”
江雁筠正拿着帕子给沈钰擦脸，方才喂下的药又吐了出来。
本就是只喝了一半，这会儿又吐了一半出来，她在此处看了有一个时辰，恨不得能自己帮她把药喝了。
“方太医怎么还没来。”江雁筠从床榻旁起身，给大夫让了位置：“麻烦您了。”
这话她见一位大夫说一句，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只求着方太医来之前能少让沈钰受些罪。
楚老面颊沉重，看了一眼沈钰的面色便知道她身子孱弱不堪，这么一落水足足要了她半条命下去。
人能够清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他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放在沈钰纤细的手腕处。
女子的手腕纤细，仿佛轻轻碰上一下便能折断一般。
江雁筠凝了他一眼，瞧着有些面生，想了想问道：“老大夫您可有法子让她先醒过来？”
脉搏微弱，心律不齐整，看她眉尖微蹙的样子，楚老猜测着开口：“有些梦魇了，小时候怕水，这会儿在鬼门关走了一回，还差几缕魂没回来。”
白芨听着这老大夫又是鬼又是魂的，想着这该不是请了个巫医过来吧。
“梦魇了？”江雁筠嘴中念了念：“是受了惊吓，是一时间还不愿意醒过来吧。”
方才孙大夫也说了这事，因为吓的很了，身子又虚，得好好休养才行。
可沈钰这边不单单只是昏睡，她额上滚烫，身子却是冰冷的，这要是持续下去，可不得把脑子给烧坏了。
“这姑娘身子底弱，所以才会高热不断，加上这几日有些忧心沉重，才害得这般，先开一副去火定神的方子给她服下，待会儿我给她施针后再拿来服下。”
楚老说罢，从药箱中拿了纸笔出来，又拿了一个小瓶子递给江雁筠。
“里面有一颗千年雪参药丸，先研磨成粉后兑水。”
千年雪参！
江雁筠有些惊讶的看向楚老，那么名贵的药材怕是只有宫中才会有的，她方才已经拿了几株人身过来，只是孙大夫说沈钰这会儿身子虚，再用这等大补的药会适得其反。
但是千年雪参的药性会温和许多，在施针前用上才能打通她身上的穴位，让药劲渗透进去。
“快，白芨听老大夫的先把药准备着，”江雁筠又叮嘱着：“这药你亲自煎，速去！”
楚老舒了口气道：“还有一事，我所用的针法是金针渡穴，此乃老朽家传之技，不能让外人在此。”
“您是说，您会金针渡穴？！”江雁筠觉得自己是遇到老神仙了。
这法子长安上下无一人会，只听说江南那边有医者曾今用金针渡穴救活了将死之人。
江雁筠看着他从药箱中拿出一套金针出来，眼睛都看直了，从他方才的出手的千年雪参和这套金针，哪怕是让她亲自给他端茶的倒水她都愿意。
当即遣了众人出去，倒是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药童。
这药童身量颀长，面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仿佛是一张不会笑的面皮一般。
楚老察觉江雁筠打量的目光，轻咳了两声解释：“这药童是我弟子，因为小时候尝百草中了毒，这面部便僵硬了，哭笑都是这般模样。”
“别看他现在的脸是这样的，从前那可是我们那边的俊俏郎君呢。”楚老脸上扬了笑。
江雁筠嘴角抽了抽，看向药童脸上的神情，当真是没有任何的情绪，还有些阴沉可怕。
但要是说此人之前是个美男子，她是万分不相信的。
讪讪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等白芨将药拿过来，江雁筠才带着人退下去，还不忘留话：“先生要是有事唤一声便可，我就在门口等着。”
白芨刚拿了药过来就被自己家小姐拉着出去，还有些好奇；“小姐，我们出去作甚？”
“那大夫是老神仙，不能让旁人瞧见。”江雁筠出来后调节了下呼吸，在里面闷得慌，外头又是一院子的药味，面色都苦了起来。
旁边的丫鬟对她方才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才过了一会儿小姐也跟那大夫一般变得神神叨叨了。
屋子里的人一出去，楚老便从药箱里又拿了一瓶丹药出来。
递给身后站了半晌的人：“待会儿用药后给她服下，一刻钟。”
说完便把刚刚拿出来的金针给收拾了起来，放回药箱中往外间走去。
沈钰的状况根本不需要金针渡穴，其实方才的雪参丸也是可以直接服下的，只是为了找个借口把人支开罢了。
陆珩接过药瓶，在她的床榻旁坐下。
几日未见，怎么会瘦的如此厉害，面颊两侧似乎都能看到两旁颚骨的形状。
忧思沉重，郁结未散，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女子的眉尖始终都是蹙着的，白净的额上还往外冒着汗，陆珩伸手探了下，滚烫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