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沈钰都没能瞧见陆珩的身影，就是红袖那日提起约摸也有几天未曾见到长剑了。
每日的膳食都是长清或是陆之拿去书房的，几天几夜都不见有人出来半步，沈钰心里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
面上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今日陈鸢病好，约了几人一同去游湖，她早早起身后去书房门口照常问候了声，正巧长清端着用过的早膳出来。
“夫人今日要出府吗？”长清朝她点了点头。
沈钰视线往他身后看去，男人的身量正好挡住了她，连个影子都不曾瞧见。
“我和陈家小姐还有江家小姐一同约了游湖，劳你转告九爷一声了。”
今日是第五日了。
不知是不是长清的错觉，他觉得沈钰进来面容都清减了些，一袭烟青罗裙穿在身上衬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九爷这几日在楚老那边施针，加幽阁那边还要处理些事情人并不在书房中，只怕时间长了夫人也会察觉端倪。
长清应了声：“夫人早去早回。”
等跟前的人走后才原封不动的端着餐盘推开了书房的门，转身，落锁，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后才进了暗室。
......
“今日湖上的是哪家的小姐，还有人守着呢。”
今日天气好，不好百姓都想来这边透透气，方才几位书生下去问过，没成想这湖上的画舫都教人给包了。
船夫也落了清闲，靠在树下盘腿钓着鱼，听闻那人开腔，只说了句：“除了那金家还有谁家有这么大的排场，今日这湖面已经被众位小姐包了，书生想游湖还是改日吧。”
“莫非是金府的大小姐？”旁边有几人语气有些激动，站到湖边望中间的几艘画舫上望去。
“上面的可不止是金府大小姐，督查使江家的女儿，新任大理寺卿陈正的独女，还有沈大小姐，就是这样远远看上一眼也是不虚此行啊。”
一旁有人笑他志短，望着画舫上的几道倩影，有些惋惜：“如今沈大小姐已经是晋王妃了，怕是再难见长安第一才女的风采了。”
金郜莺见陈鸢站在画舫外头，忍不住轻责道：“这外头风寒，你病体初愈，仔细着些。”
陈鸢身子自小便不好，一年到头医药不断，上回受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小脸都瘦了圈。
如今天气回暖，她身上仍披着一件厚披风，将纤瘦的身形完全遮掩了起来。
江雁筠在一旁打趣道：“郜莺你这模样若是嫁了人，怕是夫家也准被你管的严严实实的。”
凭金家长安第一商贾之家的底蕴，金郜莺便是配王侯将相也能配的，更何况如今陈正在御前风头正盛，又与金家是连襟，这每日前来求亲的都能将金家的门槛踏平了。
“我夫家若是只能一辈子依附女人，那我金郜莺也瞧不上这样的人。”金郜莺在一旁的软塌上斜斜靠着，微微闭眼享受着这湖面的平静，语气维扬。
江雁筠：“是，这长安怕是也无人能入你金大小姐的眼了。”
几人谈及此事，不约而同的想到曾被长安传为金童玉女的一对。
沈府长女和当朝太子。
——这世间唯有一人能与卿卿相比，太子景彦，言念君子，玉冠潇洒。
江雁筠望着站在画舫一侧的人，蓦然想起当年的玩笑，她今日见沈钰时便觉着她眉间藏着一股怎么也散不去的忧色。
“卿卿你凝着这湖面有些时候了，怕不是又想了新的对子出来？”她有意打断沈钰的发愣。
果不其然，沈钰方才就是心有所念，这一路上都未彻底放松下来。
这会儿被江雁筠说了句，有些浑浑噩噩的回过神来。
凝着那面静湖，映着画舫的斜影，清澈的能瞧见倒映在其中的粉容。
沈钰面上的神情稍松了些，望向湖面的一架长桥，红唇微翕：“寒色初融湖水深，画舫扶风人影沉，娇女吟吟惜探春，谁许白桥望断魂。”
江雁筠眼前的大雪已过，春风拂面的暖意陡然间在沈钰道出后面两句时化作灰烬。
嘴角不住的轻抽两下，再去望沈钰的神情，女人薄唇微抿，目光正落在湖对面的人影上面。
白桥上正站着一男一女，女人一袭青衫，隔着一张面纱看不清姿色，一旁的男人恰好错开了身子往着桥下的位置去。
原来是一对鸳鸯，难怪沈钰瞧着那白桥触景生情。
“听你作诗来我这游湖的兴致都被扰了。”金郜莺摇了摇头，从软塌上直了身子起来，一旁的丫鬟正将古琴拿了出来放在外头的案桌上。
对着众人行礼：“各位小姐，琴音已经试好了。”
既然是出来游湖，除了诗情画意，自然也得有音律做衬。
金郜莺刚坐在琴前，陡然间自亭心传来一道琴声，如鸣声脆，悠扬委婉，袅袅绕着着湖畔。
她眉尖轻蹙了下，听出那曲调的耳熟之处，试着调了音色，搭上那道琴音，指尖行云流水，衔接起来没有半分违和。
金郜莺有心试探对方琴技，用了轮指的技巧在其中，对方的琴音顿了顿，随后又同她不相上下的交错了起来，悠扬的春色小调中隐隐透着几分肃清。
“这湖面今日都被我们包了，还有人出来和郜莺斗琴，怕也不是一般的人。”江雁筠方才听那琴声不觉其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那人有意挑衅。
要么是同金家身份相当，又或是高出一些来的，才能进了着湖心，明目张胆的挑衅。
沈钰视线往湖心那边的一座亭子看去，被风撩动的白色纱帘中隐约透出一抹青色的身影，立身在旁的人缓缓转过身子来，白衣如玉，风姿翩翩。
看清那人的面容，沈钰心下一惊，连忙回了头，避开那道视线。
江雁筠在她身侧见她反应如此之大，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一边问道：“怎么了？”
只是她看过去的时候并未瞧见男人的面容，看见那两人的身影还有些惊奇：“是方才桥上的两人。”
不过沈钰的反应有些大了，像是遇见了不愿看见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