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罢,江昱行起身告辞:“多谢方姑娘盛情款待,也很荣幸能认识宋公子和白公子,在下便先行一步了,他日在下在醉宵楼设宴,还请几位赏光。”
几人颔首应下,目送他走出雅间。
江昱行回到马车上,对立在外面的严风吩咐道:“去查一下方姑娘和宋北逸两人。”
严风当即领命:“是,主子。”
他早就想查方姑娘了,只是主子一直拦着,现在她的身份已然明了,主子这时才要查,会不会为时已晚?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主子的话他仍要照办。
江昱行走后,清颜等人也没有多留,后脚就跟着回了侯府。
到了夜晚,江昱行独自坐在府中的凉亭里饮酒,一杯杯酒下肚,不仅心中的苦闷没有散去,反而越发地清醒。
清醒到令他连第一次在心意食斋见到方姑娘时的情景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时的她聪慧,冷静且大胆,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鲜活。
他回忆着两人的几次相遇,她的音容相貌犹在眼前,但当他伸手去触碰时,却怎么也够不到她。
是了,她已是别人的妻子,恐怕这一生他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为什么他与她不能早点相遇?为什么她这么快便嫁人了?为什么不能等等他?
江昱行心痛难耐,舍了酒杯,拎起酒壶,仰着头大口地喝酒。
因为已经知道方姑娘的身份,再查起来就简单多了,严风带着查到的讯息回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脚步一顿,主子自从夫人走后,就再也没露出过像此刻这般悲伤的情绪。方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分量,比他想的还要重。
严风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纸条,不知该不该在这时将它交给主子。
他踌躇了许久,见主子喝完一壶酒,又拿起另一壶。他毅然决然地大步上前,他不能再看着主子借酒浇愁,他想让主子看清现实,重新回到原本的样子。主子想要做的事还没做成呢,不能就此消沉下去。
“主子,您让属下查的两人,属下已经查完了。”严风躬身垂首,伸出双手将纸条递到江昱行面前。
江昱行将酒壶放下,眼中先闪过一丝迷茫,盯着他手中的纸条,片刻才反应过来,抬手接过纸条。
严风直起身,退回到暗处。
江昱行拿着纸条,久久没有打开,最后他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还在自欺欺人,竟还在心存幻想。
他展开纸条,凑近一字字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原来她的名字叫方清颜,江昱行自言自语道:“高台多妖丽,濬房出清颜。”
很美的名字,跟她很相配。
他接着往下看,在他认识她之前,她只是永昌伯府养在深闺中的四姑娘,做得最轰动的事,便是在与宋北逸定亲后,投湖自戕。
看到这,他突然有些激动,立即端正了身子,她这么做,是不是并不愿嫁给宋北逸?
到后面他看到了一些他知道的事,她开了两家店,原来除了心意食斋,在同一时间声名鹊起的云霓阁也是她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真是有天赋。
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在他频频去心意食斋,想要再见她一面那段时日,她竟是去了岷州寻宋北逸,怪不得他怎么也遇不到她。
她在岷州那里的事是空白的,后来就是她跟着宋北逸回京都,两人伉俪情深的言论也随之传出来。后面便没什么了,最大的事就是今日她的心意酒楼开张。
江昱行将纸条紧紧地攥在手里,他肯定方姑娘是在岷州与宋北逸发生了什么,才让两人的关系有了变化。就他今日的观察,他们看彼此的眼神,两人之间是有情的。
江昱行的手微松,纸条化成无数碎片纷纷飘落。他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他嫉妒宋北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跟方姑娘定亲,甚至成亲;嫉妒他能得方姑娘不远千里的奔赴;更嫉妒方姑娘看着他时,眼中自然流露出的温柔。
为什么宋北逸就能拥有方姑娘,难道就是因为他投胎投的好,从一开始就占尽了先机?
想到这,江昱行突然又想到了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如果那人肯认下他,他就可以有跟宋北逸不相上下的家世,那样方姑娘是不是也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妻?
可那个男人偏偏对母亲始乱终弃,对他们娘俩更是不闻不问。即便母亲去世后,他遵循母命带着信物找上门,那人也没有正眼看过他,还跟施舍一样,给了他一些银子,将他赶出门。
江昱行一直记得那时的屈辱,怒气无处可发,一掌拍在实木圆桌上,桌子禁不住地晃了晃,一道崭新的裂痕随即形成。
暗处的严风吓了一跳,立即闪身出来,以为他是因为纸条上的内容而动怒,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开口安慰道:“主子,造化弄人,您与方姑娘实是有缘无分,您就忘了她吧,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江昱行听后仰天大笑,明明是笑着,却让一旁的严风看得心惊不已。
正当他不知所措,搜刮着肚内的墨水,准备再次安慰之际。
却见江昱行的脸上的笑变成了无声的苦笑,嘴里说着:“好一个造化弄人,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因为我,让母亲受尽别人的冷眼,最后郁郁而终,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
严风听后,立刻双膝跪地,悲痛道:“主子,您千万不能这样想,错不在您,是那个负心汉,是他害了夫人,您忘了您在夫人坟前立下的誓言了吗?大仇未报,您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啊!”
他的这番话起了作用,江昱行冷静下来,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誓言。被那人赶出来后,他就在母亲坟前立誓,要让那人跪到她面前给她赔罪,让他后悔对他们母子的所作所为!
江昱行的眼神冰冷,他知道自己之前的事被那人掩盖了起来,那人定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后,会影响到他维持了几十年道貌岸然的样子。
“你放心,我没忘,我不会让那个男人得意太久。”
严风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