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州在外头晃了一圈，这才往饭局上走。
他的步伐有些犹豫，整个人都不太在状态。其实，林文州并不饿，甚至没什么胃口，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返回饭局上。
然而，还没落座，林文州便皱了眉。
座位空了俩，除了他，还有他旁边那个……
林文州坐下，忍了三秒，终于扭头询问王姐，“苏萍呢？”
王姐：“哦，她回高源镇了。”
“什么？”林文州一愣，“她怎么回去了？”
王姐：“她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
林文州心里猛地一咯噔，“什么急事啊？”
王姐倒是没想到林文州会这么感兴趣，他向来不会对下属的私事刨根究底的。
“是一些私事。”
说完，又觉得“私事”强调得不妥，毕竟苏萍撂下几个领导跑了。王姐想了想措辞，又补充道：“她之前和镇上制衣厂有合作，那个制衣厂厂长走了，她去送一程。”
“制衣厂厂长？”林文州瞪大眼睛，“那个刘厂长？”
王姐：“好像是姓刘吧。”
林文州心里一紧：“走了是什么意思？还会回镇上吗？”
“应该不会。”王姐道：“那个厂长有点来头，应该已经安排好去处了。”
林文州只觉得堵在胸口的那股子闷气瞬间就消散了，“哦。这样啊。”
那个刘厂长要离开了，和苏萍肯定也没可能了。所以……
林文州突然茅塞顿开，难怪王姐一上来就拉着他坐苏萍旁边，又嘱咐他照应苏萍呢。
原来是这个意思。
林文州看向王姐，一脸认真道：“王姐，您放心。”
——
突然传出刘宇军要走的消息，苏萍颇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一开始，她就认定刘宇军在高源镇制衣厂待不久，但是因为刘宇军与张小莲之间的微妙进展，让苏萍一度坚信刘宇军短时间内不会走，起码还得待小半年。
然而，没想到，光头主任却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告诉她，刘宇军要走。
立刻马上。
“这可怎么办？厂里刚有起色，刘厂长怎么……”光头主任一脸愁容：“不知道以后会调来一个什么样的厂长，要是有刘厂长的一半倒也还好，就怕遇见之前那个厂长那种货色……”
“别想这么多，刘厂长的出身和能力，不可能一直拘在制衣厂。”
苏萍安抚了他一阵，光头主任却始终忧心忡忡，为自己和厂里的未来担心。
“我也知道。你之前就提醒过我这一点，可是……可我就是担心。万一，又来一个放火的厂长，我们这段时间的心血就白费了。”
“虽然刘厂长这种能力强的厂长很难得，但是像之前那种黑心肝的厂长也是很少见的。”苏萍看了光头主任一眼，道：“而且，如果你真的担心调来的厂长不好，你们完全可以发动内部竞选啊。李主任，我看你就不错。”
光头主任一脸愕然，“我？我竞选厂长？我怎么行。”
苏萍：“怎么不行？”
光头主任猛地摇头，却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哪不行。
他一路上都在皱眉思索，直到快下车时，他才一脸不确定地问苏萍：“你真的觉得我行？”
苏萍：“当然啊。”
——
苏萍赶到制衣厂时，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小轿车，刘宇军的东西都已经抬进车里了。
厂里的职工乌泱泱站在一起，一脸不舍地看着刘宇军。
刘宇军安抚着大家。
他戴着一顶帽子，又半隐在阴影处，看不清表情。略一抬眼，他见到了苏萍。
“苏萍同志来了。”刘宇军看着她。
“嗯。”苏萍点了点头，她能察觉到，刘宇军对她说这句话时，明显还有未尽之言。她也知道，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
无非就是——你来了，她呢？
但是，刘宇军没问，苏萍就不能回。毕竟，她现在也不清楚刘宇军和张小莲的状况。
是暂别，还是被拒绝，或者是刘宇军他做了取舍？
苏萍不能确定，只能旁敲彻击问一句，“刘厂长怎么要走啊？”
“嗯。”刘宇军淡淡地点了点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都保重，有缘再会。”
苏萍心里一咯噔，怎么听上去像是刘宇军做了取舍？
取的是远大前程，舍的是……
苏萍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散不散终归是人自己决定的，所以，刘厂长想好了，不后悔？”
刘宇军避开了苏萍的视线，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苏萍：“那……祝刘厂长前程似锦。”
不是没有听出苏萍语气里那丝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嘲讽。不过，刘宇军不想追究，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嗯，你也是。”
上车之前，刘宇军终究没有忍住，朝苏萍问道：“你刚才……是从哪里来？”
苏萍：“县文工团。”
刘宇军眼里又黯了一下，“哦。”
苏萍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落寞，也知道，刘宇军是想问她，是不是从张小莲家里来的，有没有见到张小莲。
不过，他终究没问出口。
“我走了。”
刘宇军不再停留，上了车，关上门，车子扬长而去，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苏萍没有多留，和大哥三弟说了几句，便出了制衣厂。
在拐弯处，苏萍见到一道身影仓促转身，一闪而过。
这道身影苏萍认得，是张小莲无疑。
苏萍心里一疼，却生生忍住，没有追上去。
她心里清楚，张小莲生性要强，不愿意把伤口袒露给别人看。除非她自己愿意透露，否则，若是发现你有窥探她隐私的意图，她便会躲起来，不再见你。
等她自己慢慢消化调整好，她才会以自信从容、恍若重生的面貌再度来找你。但是这个自我调整的时间可能是一天，一个月，也可能是几年。
所以，保险起见，只能假装对她的伤口一无所知。
苏萍在附近转了几圈，这才往张小莲家里去了。
在门外敲了几声，里面传来张小莲警惕的声音。
“谁？”
“是我。”
“哦。等一下。”
等的时间略微有点长，张小莲才把门打开。
她显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甚至还朝苏萍笑了一下。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