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萍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了一件肥大的演出服。
文工团的众人眼睛瞪得老大。
这个苏萍居然这么胖？天哪！之前完全没看出来啊！
“苏萍同志，你……你这……家里伙食挺好啊。”
“哇，这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啊。”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
连李春云都没能收住快惊掉下巴的表情。
众人的反应完全在苏萍的意料之中，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果然，也有反应快的，把目光聚焦在苏萍之前的衣服上。
“哇，苏萍同志！你之前穿的那件衣服也太神奇了吧！”
只是如今时间紧张，不是聊衣服的时候，说了两句，便扯回了正题。
众人抓紧时间，紧急排练了歌舞剧《江姐》最后一场狱中的戏。
花美美笑得像朵花一般，“看这不是挺好的吗！苏萍同志，你很有天赋啊。”
这是苏萍头一次听到花美美夸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绝对是没安好心。
花美美的话没必要听，苏萍把目光投向王姐，虽然她不怕被人笑话，可是也无意毁掉整场演出。毕竟这么多出演人员，这场演出他们想必也花了不少心血。
王姐稍有迟疑，斟酌再三，还是点了头。
表演时，苏萍站在很靠后的位置，被前面的人挡着基本也看不到，倒也无所谓。到了绣旗子的那一幕，前面的人才会散开，而苏萍只需要在红布上拿针穿几下，这对裁缝出身的她压根不是什么事！
“行吧！”王姐道：“罗媛媛、李春云，你们俩演出的时候把握好位置，一定要把苏萍挡好。”
李春云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罗媛媛颇有些不耐烦，勉强点了点头：“知道了。”
***
这场演出是在芦淞村的打谷场进行的，芦淞村条件一般，连个正经的台子都没搭，只在场子上围个圈子就开演了。
苏萍人生中的第一场演出就献身在这里。
歌舞剧《江姐》的时长接近两个小时，而苏萍只在最后一场十来分钟的戏里了出场。
演出开始后，苏萍便跟着王姐坐在下面的观众席观看。
王姐压根没有心情看演出，她一颗心就没静下来过。一方面担心演出时出差错，一方面又对苏萍心存愧疚。
人家来文工团当个裁缝，第一天上班就被赶鸭子上架逼得上场表演，一天都没训练过，正经的演出人员在上场之前还得排练好久呢！
王姐本想好好安抚苏萍一番，一抬眼却发现苏萍神色轻松，像个没事人一般磕着瓜子看着表演，随着演出的音乐哼哼唧唧几声。
看得那叫一个带劲，还时不时说上一句。
“唱得真好。”
“咦，左边那位同志的裤子是不是短了点？下次看看能不能找件别的替代。”
“哎，这个地方是我记错了，还是有了改动？”
王姐都看呆了，满脑子安抚的话竟是半句都说不出口，这个苏萍，心理素质这么强吗？
王姐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接触的演员众多，从没听过谁第一次上场不紧张的。甚至有人演了一辈子，还没摆脱临场紧张的阴影。
王姐深深地看了苏萍一眼，苏萍似有所觉，转头看过来。
苏萍：“怎么了？王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王姐感慨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次表演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苏萍：“那当然不会有问题啊，你瞧瞧她们演得多顺。”
王姐眼中透出几分惊诧，随即又笑着点了点头：“对。你说得对。”
看着苏萍一脸轻松，毫无负担的模样，王姐突然觉得自己忐忑不安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王姐突然觉得，苏萍非常适合文工团。
看了好一会，终于到了最后一场戏，苏萍该上场了。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站位，前面的李春云和罗媛媛挨着，苏萍往后头一站，基本也就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一开始倒也站得好好的，这花美美却突然抽了风，给自己加戏，把罗媛媛拉着小跑了一段。
罗媛媛一走开，苏萍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观众面前。
观众们一阵骚动。
因为没有正经的表演台，只在场地上围了一圈示意，观众和演员们的距离都挺近。所以观众们如果大声嚷嚷，演员们是可以听到的。
一般的情况下，观众们顶多看到精彩处，鼓掌喊一两声“好”之类的。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不一样。
“哇，那是个什么角色？”
“杀猪匠吗？没听说《江姐》里面有个杀猪匠的角色啊！”
“咦，好像是演的小大姐。”
“这是啥小大姐？这是肥大姐吧！”
“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文工团了？这么胖也行？还好咱没搭台，要真搭个台，被她蹦两下，台子都得蹦塌了！”
观众们这些话悉数落入演员们的耳中，花美美听了得意到差点笑场，罗媛媛朝她翻白眼也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其他演员同事都面带同情地瞥向苏萍，可怜的娃哦，只怕要有心理阴影了吧，希望别当场哭出来。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苏萍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面不改色，该干嘛干嘛，仿佛那些嘲笑的声音都不存在。
坐在台下的王姐都快窒息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花美美已经被她射成筛子了。
听着众人嘲笑苏萍的话语，王姐一颗心狠狠地揪住了，无比心疼苏萍。
她一脸关切地看向苏萍，却见她一脸淡定，甚至还不躲不避，朝着议论声最大的地方看了过来。
“呀，肥大姐往这边看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局面开始反转。
王姐突然发现，大伙儿嘲笑归嘲笑，可是兴致却也跟着高涨。之前看表演，大伙儿唠嗑的唠嗑，逗娃的逗娃，偶尔闲了才瞅一眼台上。而如今，众人却都纷纷停下其他的动作，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
“咦，这个肥大姐的动作怎么老是慢半拍？”
“笑死我了，人家往左她往右，人家拐弯她走直线。肥大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练习的时候偷懒了？”
“哇，这次肥大姐居然做对了！”
“肥大姐！有进步啊！”
肥大姐、肥大姐，众人议论的焦点句句不离“肥大姐”，视线自然也只集中在肥大姐——苏萍身上。
最后这场狱中戏，本应该处于高光状态的江姐——花美美却无人问津，无人提起。
王姐甚至都生出了一种错觉，他们表演的歌舞剧不叫《江姐》，而应该叫《肥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