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家闹得鸡飞狗跳。
周福收到风声一早就出去了，留下他爹娘和一个半大的奶娃子在家苦苦撑着。
周旺媳妇王小花的娘家那边来了好些人，把尸首堵在了周家大门口，骂骂咧咧让周家赔人。
“姓周的！你赔我女儿！”
“我们家小花最是稳重妥帖，年纪轻轻就守寡那也是守得住的！都是你们家那个浪荡子周福！带坏了我的女儿，害了她又把她抛弃了！”
“周福呢？快让他出来！”
周家里外被围得水泄不通，周福他爹满头包，周福他娘吓得六神无主，吭哧吭哧去生产队大队长家求援，姜大队长却不在家，倒是姜队长的老婆曹凤娟在他们周家门口看热闹。
周福他娘还没来得及开口求援，便被对方“叭叭叭叭”地一顿损。
“媳妇你管不了，儿子你也管不了，一屋子人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你说你这个人有个什么用？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想让我家那位替你兜底，我告诉你！没门！”
曹凤娟一边骂，一边瞅着姜泉，指桑骂槐好不快活。
“周福他娘，你说你不晓得要怎么收场！这简单得很啊！王家不是让你赔她女儿吗？你一命抵一命，赔给她呗！”
周福他娘都快被骂懵了，王家来的人一听这边有人给他们撑场子，愈发来了劲。还有人跟着起哄，说要让她一命抵一命，现场无比混乱。
周福她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破天也不顶用，她索性拿袖子往脸上一抹，面无表情吼了一声。
“行！我赔给你们！”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周福他娘便一头狠狠地撞在了墙上，鲜血流了一地。
***
赵红霞和李玉娥去周家看完热闹，回到姜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赵红霞沉着脸，一言不发。李玉娥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呜呜渣渣说个没完。
“天哪！这事怕是要越闹越大了。你们是没看到，周旺媳妇那身子就像泡发了一般，肚子鼓得这么大！眼珠子就这么瞪着，吓人哟。”
李玉娥比了一个夸张的手势，听得人头皮发麻。
谷润梅都听不下去了，摸了摸微挺的肚子道：“娘！别说这些了！”
李玉娥瞪了她一眼，心道，你以为你娘想说这些？还不是为了震住你那个小姑子苏萍！
然而，苏萍的脸上却一派平静，除了眼底透出些不忍的情绪外，看不出任何端倪。
李玉娥暗自恼怒，自然还要再说。
“还有更可怕的呢！那周家大姐被水坝村王家的人逼得直接撞了墙。脑门上撞了这么大一个窟窿，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行了，行了！”赵红霞黑着脸打断了她：“天都要黑了，你说这些吓人的东西做什么！趁着还有点光，早些回去吧。”
李玉娥撇了撇嘴，又闲扯了两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苏萍把锅里温着的饭菜盛出来，“娘，给你留了饭，你还没吃吧？”
赵红霞心不在焉地接过筷子，点了点头。
苏萍：“那我先去忙了。”
她还有好几件衣服要赶工呢。
赵红霞赶紧道：“等等。”
苏萍：“怎么了？”
赵红霞犹犹豫豫了好一会，才憋出了一句话：“萍萍啊，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苏萍一愣：“什么事？”
赵红霞深吸一口气道：“周旺媳妇王小花的事。”
苏萍皱了皱眉：“是个苦命的，遇人不淑。本质还是周福太……”
赵红霞摆摆手：“你知道就好。记得要引以为戒！”
苏萍有些无奈：“娘，你想多了。我不是王小花，而且，即便我真的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不会像王小花那样做傻事的。”
“对对对，当然！”赵红霞连连点头，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企图自我催眠。
“萍萍啊，你明天还要去镇上吗？”
苏萍点头：“嗯。今天接了好些乡亲的订布订单，要去取布。”
“这样啊。”
赵红霞面上闪过几分复杂之色。
苏萍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没事。”
苏萍觉得自家母亲怪怪的，“娘，以后别去瞧这些吓人的热闹。瞧你，打那边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我拿点艾草来给你熏熏。”
赵红霞愁眉苦脸想了一会，突然猛地一拍大腿。
“萍萍啊，明天你大哥也要去镇上办事，你和他一起去。早点出发啊，他还要赶回来上工呢。”
苏萍没有多想，点了点头：“知道了。”
***
第二天一大早，姜泉换上了苏萍给他做的新衣裳，心里却有些惴惴。
姜泉骑着自行车到了苏家院子，只见到赵红霞走出来，他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婶子，早啊。苏萍呢？”
赵红霞笑意不达眼底：“萍萍啊，她早就进城去了。”
“这么早？”姜泉皱眉：“怎么没等我？”
赵红霞：“哎！这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你？之前麻烦你这么多次，也是我们家萍萍不懂事，还惹出一堆闲言碎语来。以后不会了！”
姜泉怔怔地看着赵红霞，只觉得胸口被挨了一锤一般，虽然昨天周福家的事闹出来后他就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心存侥幸，好半天他才讷讷道：“不麻烦。”
赵红霞偏过头：“嗯。不管怎么样，以后不会了。”
姜泉只觉得如鲠在喉，张了张嘴，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苏家院子。
赵红霞盯着姜泉的背影看了好一会了，最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王小花的例子血淋淋的摆在这，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也不可能让自家女儿重蹈覆辙。
***
苏萍天刚亮就到了黑市，头一回来得这么早，黑市的人少得可怜，她还有些不适应。
“哥，你是要买什么来着？太早了，好多人还没来呢。”
苏志辉摸了摸后脑勺，其实压根没啥东西要买，不过是他娘扯出来的借口而已。
“呃……买什么来着？”
“……”
苏萍：“哥，你年纪不大，这么健忘？”
苏志辉拧了拧她脸上的肥肉，“说什么呢你！”
俩兄妹正闹着呢，旁边摊位的常老太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俩人正皱着眉看着苏萍和苏志辉。
苏萍看到她，笑了笑道：“常婶子，早啊。”
常老太点头，又瞥了一眼苏志辉，道：“这位是？”
苏萍：“这是我哥。”
“亲哥哥？”
“亲哥。”
常老太立马眉开眼笑：“哦。原来是这样啊。你好啊。”
苏志辉：“你好你好。”
“倒是巧，我今天也带了个人来了。”
常老太朝身后的男人招了招手，然后又看向苏萍道：“这是我儿子，常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