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的尽头，谷润娇面上的表情逐渐扭曲。苏萍挑了挑眉，收回了目光。
“等了很久吗？怎么不在前面的分叉口等？”
姜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头一次坐上人家的自行车前座，苏萍才知道俩人居然离得那样近，姜泉的声音像是贴在她耳畔说的一样，她都吓了一跳。
“等了有一会了。”苏萍道，“不确定你走哪条路，所以就索性在你家院外等呗。”
姜泉：“都是走这条路，下次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也行。”
苏萍也不气：“好啊。明天早上也要进城。”
姜泉：“好。”
苏萍一路上眼观八方，可算让她找到了那位红姨的身影，就在左边的一条小路上，那位“大喇叭”
红姨正和几位乡亲说着什么，神情激动，唾沫横飞。
按照寻常路线，姜泉的自行车肯定不会走左侧的小路，平白绕了一圈不说，路还窄。
在红姨面前表演的绝佳机会，哪能就这么错过了？苏萍眼珠子一转，便开了口。
“姜泉……”
然而，刚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因为苏萍发现，姜泉居然不走寻常路，不声不响，拐进了左侧的小路。倒是省了她找借口费口舌。
姜泉盯着苏萍的后脑勺问道：“怎么了？”
苏萍：“没事。”
姜泉：“那边的路上有个坑，从小路绕一下。”
苏萍惊呆了，扭头看向姜泉，她刚才就想瞎扯说前面有坑，忽悠姜泉走小路呢，居然还真有坑啊。
真巧啊。
“还真有啊？”
姜泉轻咳了两声，装出专注看路的模样，避开了苏萍的视线。他轻咳一声，问道：“嗯，怎么了？”
苏萍：“没……没事。”
苏萍转回头去，发现红姨和那几位村民已经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了。她也总算知道这几人这么激动，是在聊什么了。
红姨：“那周旺媳妇真是个闷声干大事的。”
“可不是！那周旺媳妇守寡两年，娘家接她回去她都不回去，原来是舍不得她那小叔子呢。”
“这周旺媳妇和她那小叔子周福都硬气得很，这嫂子改嫁小叔子的事恐怕要成啊。”
“可不是！他娘他爹都气疯了，把周福打得下不来床，还放狠话说要饿死他们，周福这小子不声不响在城里找了份临时工呢。”
“有啥用？大队长不给开介绍信，也不给写兑换粮票的证明，那临时工就没戏了。”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冷不防一辆自行车进入视野。
“咦……”
众人看了看姜泉，又看了看坐在他前面的苏萍。一个两个的，眼睛都瞪圆了。
姜泉率先开口：“红姨。”
红姨点了点头，脸上依旧保持着震惊之色。
这是第二回了看到姜泉载着苏萍了，而且这一次，苏萍还坐在了前杠上。
苏萍也朝着红姨点了点头：“红姨。”
红姨眼神复杂：“哎！阿泉是去上班吧？苏萍也去城里？”
苏萍点头：“嗯。”
直到俩人离开，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开了口。
“咦，那不是苏萍吗？”
“姜泉怎么会骑车载苏萍啊？”
“顺路吧？”
“顺路那也不是一般人能顺上的，谁家这么糟蹋自行车啊？后面载着大箱子，前面还载一二百斤大胖子？你舍得？”
“也是哦。”
“咦，说起来，苏萍也是姜泉他嫂子啊。咱们村里是刮的啥风啊？”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秒，大眼瞪小眼，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开口。
“不可能的。”
“想什么呢！”
“肯定就是顺路！”
***
姜泉把苏萍送到黑市才转身离开。
苏萍把布摊在地上，旁边摊位的常婶子笑眯眯凑过来。
“这次怎么这么早来了？”
苏萍平常都是午饭后才到的。
“嗯。”苏萍点了点头：“有点事。”
上次接的第一批单已经完成，在这可以一边摆着摊，一边剪裁，两不耽误。
然后，她还想和小玲商量合作卖布的事。
常婶子点头，伸手替她整理摊在地上的布，顺便说说自家孙子的趣事。
“我那孙子啊，最是孝顺乖巧。”
见苏萍唇角弯弯，眉眼带笑，常婶子愈发满意。
“苏裁缝，你挺喜欢小孩子的吧？”
苏萍点头：“嗯。”
常婶子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挺好啊！我还想带他来这边玩，就怕大伙儿觉得他讨嫌。”
苏萍一边裁着布，一边点头：“怎么会呢。”
常婶子笑着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哎，忘了告诉你。上次闹事的那个女人，这两天都往这来呢。”
苏萍挑眉，知道常婶子说的是上次遇到的那个八卦姐，打听别人隐私不成，就挑事找茬。
“她是在找我？”
常婶子点头：“恐怕是。每次都往这瞧一眼就走了。”
话音刚落，只见巷口气势汹汹走来两个人，正是纺织厂的那两个八卦姐妹，走在前面的是闹事的那位八卦姐。
“哟！胖子裁缝！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八卦姐一开口就是嘲讽。
苏萍抬眼，神色如常：“我有什么不敢来的？”
“哼！”八卦姐翻了个白眼，捅了捅身后的八卦妹，怂恿道：“雪梅，你不是说要教训教训她吗？”
被唤作八卦妹的雪梅向前一步，狠狠地瞪着苏萍。
“胖子裁缝，你好得很！”
苏萍吓了一大跳，倒不是被她的气势吓到，而是这位雪梅同志脸上和脖子上红肿一片，显然是被打的。
脸上尚且如此，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可想而知。这是遭了家暴？
之前这位雪梅下单时，提到要苏萍给缝个暗口袋时，眼神里有深深的惶恐和瑟缩，苏萍便隐约觉得不对劲。
雪梅见她不出声，愈发地来气：“胖子裁缝！你挺会看人下菜碟啊，问你张小莲的事，你就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说什么顾隐私。问起我的事，你就到处和人说。”
苏萍一脸懵逼：“我说你什么事了？”
雪梅气得脸都绿了：“你到处和人说，我藏私房钱！我家男人都知道了！”
苏萍：“真不是我，我没说过，我也不认识你家男人啊。”
雪梅：“那他怎么会知道我袖子里缝了暗口袋？我好不容易攒些钱，都被他拿走输光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事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我跟你没完！我反正不想活了，你也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