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杳杳有些好笑。
到底是谁伤心啊。
她虽然这几天有些紧绷，但老爷子的心情她也是很关注的。
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老爷子可是满脸愁容。
莘杳杳打心底里心疼和愧疚。
寂麒原本多乐观一老头啊，甭管是真看破红尘的乐观还是想让自己不那么痛苦而装出来的乐观，但人精神状态好歹是非常良好的。
可就是因为她和寂归枫，牵扯出那么多的事，连带着老人家一块心事重重。
他们俩可真是不孝极了。
刚好，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莘杳杳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安慰安慰老人家。
“爷爷，您别太自责了，寂归枫从没有怪过你，您把他教养得很好，他很感激您，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他这次出去，或许是真的有事，或许是因为我，总之，您别再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了。”
寂麒很惊愕。
“杳杳，你、你怎么知道……”
莘杳杳带点开玩笑的意思冲老爷子说道：“您不知道您一有事，表情都写脸上了吗？正常人谁看不出来呀？”
更何况她这只敏感的人参呢？
原来如此。
寂麒恍然，被戳破了心思还有些羞赧，但是失落确实再也藏不住了。
本就不怎么擅长掩饰，这么被莘杳杳一说，委屈得越来越不想装了。
他放下筷子，众人这才突然发现，其实老爷子的心思也并没有放多少在用膳上，那些菜，几乎原封不动地卧在碗中。
“杳杳，你说，他不怪我这个爷爷吗？可是，我、我瞒了那么多年，我瞒着他，我看着他难受痛苦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告诉他实情，我是个不称职的爷爷，他怪我也是应该的。”
“爷爷，您觉得，若您告诉了他，又会怎么样呢？”
寂麒一愣。
会怎样呢？那孩子应该就不会二十年如一日生活在自责中。
莘杳杳看懂了他的意思，一语中的。
“他是不会生活在自责中，可是，爷爷，您确定，在知道了那个真相之后，他有勇气活下来吗？就算有，他又会长成什么样呢？”
信仰的力量，不曾拥有的人无法体会到。
它几乎可以是一个人的全世界，从遇到的那一刻，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寂归枫五岁时的信仰，崩塌在了他二十六岁这年。
他是幸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事，因为这个信仰，他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刀枪不入的人，不幸的是，当他终于成长到足够强大时，才发现当初的信仰是错误的。
命运就是这么阴差阳错，捉弄人意，却也赠了一场机缘，让他学会释然，学会放下。
这种释然，是五岁的寂归枫永远不可能拥有的。
在最开始选择一条看似最合适的路，最终的结果却也不一定会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寂麒犹如醍醐灌顶，忽然就从连日的混沌中清醒过来。
是他想岔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竟然连这么简答的道理也看不清。
想起来自己还因为这件事，偷偷抹过几次眼泪，他这一章老脸就臊得慌。
羞死了羞死了。
还在小杳杳面前闹了笑话！
寂麒脸“唰”得一下就从脖子红到了脑门上，这种速度，莘杳杳只在寂归枫身上看过。
真不愧是爷孙俩。
她莫名地想到某人害羞的场景，也不可控地笑出了声。
寂麒被她一传染，也放松地笑出来。
一声声笑打破了厅凝固了许久的压抑氛围，笑声此起彼伏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不远不近地站着的老李也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真好啊，老宅又开始焕发生机了。
这就好，这就好！
笑够了，寂麒猝不及防地发问。
“小杳杳啊，刚刚爷爷好像听到你说，枫儿不回来，是因为你？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
莘杳杳脸一僵。
糟糕，忘了这一茬了。
在寂麒的注视下，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把两个人的约定全部说出来，只是省去了一些不能说的东西。
老爷子刚舒展没几分钟的额头又皱得能夹死几只蚊子。
“你是说，那不孝孙和你做了个约定，若还想和你在一起，那边三天之类回来找你，若三天还没回来，就说明你俩缘分已到，你从这里搬出去？”
这荒谬得都快要吓死他小老头了。
他慌得坐不住了，嗓音震如雷，“不是，这不孝孙好端端地做这个约定干什么？啊？”
莘杳杳缩了缩自己的肩膀，减少存在感，幽幽地补了一句，“这个决定，我做的。”
寂麒：“……不是，这不孝孙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几天了还不回来？”
他孙媳妇要跑了！
寂麒焦急地走来走去，嘴里骂骂咧咧，手机拨个不停，但对面就是无法接通。
见联系不到寂归枫，他只能跑来劝另一个当事人了。
“不是，杳杳啊，你们俩的事呢，爷爷年纪大了也不掺和，但是，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好，别玩这么大嘛，你说万一他堵在路上了，出了意外，这段感情不就可惜了吗……”
寂麒越说越没底气，自己都不信，声音都慢慢变小了。
年轻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是真爱的话，路上坎坷再多也无法阻止我奔向你的脚步。
而且，他家不孝孙别说困难了，只要他不作，都可以说得上是顺风而上了！
有什么事，是能够耽搁三天的？
要是三天还没回来，那肯定就是不爱嘛，不爱自己的男人还留着干嘛，肯定得分，啊呸，不分不分！
怎么劝着劝着把自己劝沟里了？
寂麒围着莘杳杳转圈圈，像火上眉梢一样焦急。
他有心再劝上几句，但是一与莘杳杳平静的视线对上，瞬间就像放气的气球一样瘪了。
“我、我……”
莘杳杳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抱住这位对自己真心疼爱的老人。
“爷爷，谢谢您对我的包容，之前因为任性，我闹出了不少事，我们也爷孙俩本素昧平生，因为一次相遇，让我有了这么可爱的爷爷，您放心吧，就算——”
莘杳杳哽了一下，继续说，“就算我和寂归枫有缘无份，您永远是我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