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然与白若在这方面,在整个世界都能称得上是翘楚。
虚无缥缈的东西,愣是被他们俩研究得七七八八。
或许,如果不是寂麒生性正直,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儿媳竟然有如此大胆的想法,为了区区一个实验,草芥人命。
又或许,他们二人能够保持最初加入这个领域的初心,而非被欲望支配,悲剧不会来得那么快。
那是一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日子。
平凡,是因为这一日与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他们始终以实验为生活的全部,甚至几乎抛弃了家庭。
说不平凡,是因为这一日,原本会成为寂然与白若改变历史的一日。
积攒了十年的期望,只在今朝,两人内心,只有对结果的狂热期待。
但是,历史终究是历史,无论幻想如何,寂然和白若,还是用自己的生命,给这场实验划上了一个句号。
可能,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还在疑惑,为何胜券在握,结果依旧惨烈?
他们或惊恐,或扭曲,或不可置信的表情,全部定格。
定格在拉下仪器的那一瞬间,定格在寂归枫满是惊恐的眼中……
莘杳杳平淡无波地讲述着一段尘封的往事,好像它真的只是一个故事那么简单。
然而,寂归枫猩红的眼眶,极力抑制下而抽搐的脸部肌肉、剧烈颤动的身体……无一不在诉说着他情绪的崩塌。
他沙哑着嗓音,像是喊了几颗粗糙的石子在喉中,“乖、乖宝……你说的,这是假的,对不对,嗯?这是假的,你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这是假的,假的……”
男人抑制不住颤抖的嗓音,似苦苦哀求一样,企图拒绝这段真相。
莘杳杳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作为。
她能做什么呢?
现在这个局面,她早已预料到。
这一个真相,对寂归枫而言,太过残忍。
莘杳杳想过是否需要瞒着他,但是她并不觉得,隐瞒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寂归枫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只不过,接受真相的这个过程,或许会很难熬……
寂归枫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发麻,好像从骨子里透出的一股无力,卷袭全身。
空气中的氧气似乎也开始变得稀薄,不然,他为何会感觉,呼吸也如此困难?
他要窒息了。
原本紧紧抱着莘杳杳的双手慢慢下滑,终于,他颓废地蹲在地上,十指插进短发,不断地揉搓,
痛苦的低吼,像小兽的痛苦呜咽哀嚎一般,慢慢在房中响起,泪水无声落下,坠在地上,砸出一洼水花。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的父母,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父母,永远风光霁月的父亲,温柔大方的母亲,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会有这么贪婪可憎的一面。
原来,他自小背负的一切,不过是他们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的代价。
那他算什么?
他这几十年的挣扎、自责又算什么?
呵呵呵呵……
寂归枫宽大的手掌捂着自己的脸,但汹涌而出的泪,却从指缝钻出。
他觉得自己真可笑,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莘杳杳看着男人这幅模样,于心不忍地别过头去。
嘴唇蠕动,还是狠着心,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了。
“寂归枫,我妈妈因为他们,受了无妄之灾,虽说她最后能量暴涨,错手杀了你父母并不是有意,但错误已经酿下。这件事,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所站立场不同。”
“所以呢?乖宝,你想说什么?”
寂归枫低垂着眼,嗓音沙哑。
他的神色,好像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但紧紧握着的双拳,隐隐约约有些红色流出。
莘杳杳闻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她目光闪了闪,最终没有动作。
听到寂归枫的问题,她眼眸颤了颤,像是被振动的蝶翼,终于鼓起勇气。
“寂归枫,我好像还没有正式地向你说过,我爱你,不管你信不信,我早已将你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这段感情,我曾为之拼尽了全力,因为我想,不管能不能得到,我至少努力过了,不留遗憾。
谁都无法预料到,我们的上一辈会有恩怨牵扯,可是,于我而言,它不过就是比我们面临的问题要更难解决一点,我从未产生过,因为它放弃你的念头,从未!”
女孩的眼里开始有了莹光闪动,在藏了一个银河的眸中,最闪耀的,好像是三年前的时光。
“很感谢你三年前的陪伴,谢谢你,或许你也并非故意使然,但我还是学会了什么是爱。
即便它产生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可仍然是我弥足珍贵的宝藏,也正因如此,除了你,我不会屈服于任何人与事,但也唯有你,让我对它生出了怯懦。
寂归枫,告诉你这段往事,不是为了揭开你的伤疤,而是更负责任地直视这段感情。我努力过了,剩下的,都是你的选择。”
少女的爱,如飞蛾扑火般热烈绚烂,一厢赤忱,爱意绵延。
将憋在心中的话尽数托出,莘杳杳如释重负,一瞬间解脱了。
她并未夸大。
莘杳杳对寂归枫的爱,谁都都质疑,唯有他不能。
这一路,就算可怕如天道这只拦路虎,她尚且能一战,可是,在听到莘祁安诉说那段往事后,她想退缩了。
她没有怀疑过寂归枫与自己对彼此的爱,但当这种爱与另一张势均力敌的感情想碰撞时,她毫无胜算。
寂归枫对他父母的感情,有目共睹。
莘杳杳从未害怕过什么,但在那一刻,她怕自己孤注一掷的选择落了空。
谁能凭着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莘杳杳是热烈的,但她同时是克制的。
寂归枫忽然感觉到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疼,从他心底翻涌,冲到咽喉处,灼烧感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莘杳杳赤城的爱,让他感到羞耻。
他好像,一直都在被女孩的爱意纵容着,仗着被爱,有恃无恐。
可是,他的小姑娘无人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