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李良屹晃了晃脑袋:“我倾囊相救,你也要礼尚往来嘛!你只需要动动手指,帮我们写个证明,就可以……”
“什么,李怀嵩秘密出海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良屹正捏着小酒杯往里倒酒,忽然听见隔壁议论起熟悉的名字,定在原地竖起耳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当状况频出,一波三折的拍卖会走向尾声,屋外日柱早已降下,天际一片昏黑。
这里的夜空就像拉上黑布的影棚,没有星月银河,单调得有些乏味。
但把视线从头顶转到眼前,地面却热闹得过了火。
开设在城中心的酒肆众多,云海楼是其中翘楚,向来生意红火。恰逢日光节城门大开,外如云,更是人声喧杂,座无虚席。
虽然云海楼出品上乘,但毕竟是不知道何时修建的古建,隔音一般,依照破围者的耳力,可以清晰地听见隔壁的谈话。
“上个月出发的,最近传来消息,好像快回了。你们说他突然出海,会不会和‘涌泉计划’有关?”
“涌泉计划?”一人冷哼一声:“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事了,而且当时是往中部走的,这回他是往南出海,非要说着这两者有什么关联,未免过于荒谬了。”
“哈哈。”似乎是察觉到气氛微妙,有人干干地笑了两声:
“咱们一桌好酒好菜,聊这么严肃的话题……明天百花盛典竞技,上回是陈家拨得头筹,这次你们看好哪家?”
一人沉吟,又把话题拐了回去:“其实对于涌泉计划,我也略有耳闻。”
“当时计划由索特里亚主导,易道的诸多能人异士也参与其中。张兄说得不错,确实是往中部走的,最后在神农架附近发现了灵源主脉。我曾听家师提起,该计划牵涉甚广、战况惨烈,是继全球清除计划后,破围者死伤最多的一个行动。”
窗边的道士摇摇头:“索特里亚向来不行无谓之事,这次出海,一不为捕杀异象,也没听说什么怪事,却派出了大批精锐,倒像是去找什么东西。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寻常。”
一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示意众人聚拢:“各位同道,我听说些隐秘传闻,你们可千万,千万别对外声张!”
李良屹心道你这么说我可来劲了,伸张脖子侧耳细听。
“我听说,就在这短短三十年,中部主脉已经开发殆尽,索特里亚冒险向海域探寻,乃是不破不立的无奈之举。”
似乎是怕别人没听明白,那人按着桌子,指尖发白,一字一顿地说:
“固灵液,快要不够用了!”
沉寂半晌,隔壁桌子猝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什么?!”
“荒谬,太荒唐了!”
“张兄!虽然我一直信你,但你这话未免……”
“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
固灵液作为破围者的力量来源,不论是在破围者孵育、基因等级提升的阶段,都绕不开这种“生命绿液”。
这个话题一下戳中破围者最敏感的神经。往小了说,是资源短缺问题,往大的看,就牵涉到生死危机、命运存亡。
李良屹挑了挑眉。
旁边一席人被这小插曲一闹,登时没了兴致,草草几杯酒水下肚,就各自散去了。
李良屹听完好戏,优哉游哉地坐了回去,见桌上两人动也不动,大手一挥:
“动筷子啊!别愣着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给裴闻声夹了大块雪白的鱼肚,“所以那个声明……”
裴闻声:“可以。”
“爽快!”李良屹的欢喜还没爬上嘴角,裴闻声又补了一句:“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良屹:“是什么?”
裴闻声擦了擦手:“有个叫张灵玥的小姑娘,很可能跟我一起掉了进来。我怀疑她也落到了拍卖场手里。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需要你们帮忙,帮我找到她。”
“所以只要帮你找到张灵玥,你就配合我们写声明,直到我们垫付的‘过程费用’全部报销到账?”
裴闻声:“……并且把我们安全送出不鸣城。”
“成交!”李良屹欢天喜地:“好极了,我们现在就回栈!”
栈三楼朝外的房间里,床榻上睡着一个女孩,面色红润,眉头皱起,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估计是打了镇定剂,药效还没过。”李良屹抱着手站在一边:“所以那个声明……”
“我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裴闻声问:“什么时候可以送我们出城?”
李良屹“啊”了一声,犹豫道:“可能得明晚之后。明天一早百花盛典,我还有场竞技赛。要是现在出城,明早我怕是赶不回来了。我都爆刷了我哥的卡,要是再不干点正事,我就有大麻烦了。”
“而且张灵玥这个状态,还是先修养一晚,等稳定再动身比较好。”
裴闻声几次尝试想唤醒张灵玥,但都被小姑娘不耐烦地避开了,身上无意识地动作,眼睛却一直没有睁开。
看来还是得等人清醒后,再做打算。
“再加上——你现在也是破围者了,你对破围者的世界一点都不好奇吗?明天百花盛典也是破围者少有能聚在一起切磋的时候,里面不乏有高阶破围者,混个脸熟对你没坏处。”
混脸熟这事裴闻声没有多大热衷,但这次盛典或许是个契机。
他进入不鸣城绝非偶然。
不论是谁引他来,谁想要他的命,谁又在暗中相救,在明天破围者的盛会中,藏在暗处的人或许会露出蛛丝马迹。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如今临近百花盛典房源紧张,这所栈早就没了闲置的房间。
张灵玥被安置在梅朵房中的长榻上,李良屹则大方地表示,可以分出半张床榻给裴闻声。
“来,走一个!”
窗边、泥炉、烛台、小盏,就是缺了一分月色。
李良屹仰头一饮而尽。
他喝酒容易上脸,三杯下肚,双颊就飞出两坨红晕,也不知道醉了没有,语出惊人: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裴闻声:“……”
“我让你跟我走,你不走!你知不知道那飞机多晃,他们也真没管你死活啊,直直就这么往地上拉!我都快吐出来了!”
裴闻声:“你不是还要参加竞技赛吗?今晚醉了,明天怎么办?”
李良屹大着舌头,倔强道:“我没醉!”
裴闻声:“……”
“这酒名叫忘忧。”李良屹支着脑袋:“三杯下肚,忧愁皆散,明早起来,神清气爽。不碍事,不碍事的啊……”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裴闻声扭头望向窗外。
一辆木精拉的车停在隔壁栈门前。一路回来,见了不少在各自岗位勤奋工作的木精,但再见木精枝条团成的“车轮”,还是会感到惊奇。
车上下来了两个黑色制服的人。这个栈的门口有两名黑衣警卫把守,车上下来的人和他们低语几句,才被允许入门。
隔壁栈非常安静,甚至有些空荡,一眼望去不少房间是黑的,没有住人。
这种房源供不应求的时候,有人把一整栋栈包了下来?
裴闻声伸手去拍李良屹:“旁边栈住的谁?”
李良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木讷地望了好半天,才答道:
“哦,旁边住的……好像是江监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