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豁然撒手,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怪物脊背猛地撞上石壁,皮糙肉厚的不见损伤,反倒是石壁的岩土被撞得松动,抽身而出时抖落了徐卫满身的尘土。
徐卫听见阿信惊慌地喊他的名字,但这时候已经听得不真切了。他的眼前炸开一片雪花,依稀听见不远处传来咕噜的滚动声。
那罐燃气滚到一个怪物脚边,被抬脚一踢滚到了另一只脚下,又被一脚踹飞到角落。这瓶燃气罐成了一个玩具,像个皮球在那群怪物间传动起来。
砰!气罐撞上了石壁,又反弹撞上了布满坚硬鳞甲的皮肉。
那怪物正在转身,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细长的兽瞳一转,它烦躁地甩尾,气罐被长尾一卷又迅速拍飞。
它躬身再度朝徐卫扑去!
阿信瞳孔骤然缩紧:“不!不要!”
燃气罐被长尾拍飞后,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以惊人的速度撞上石壁,发出一声清脆的锐响。
阿信心随着撞击咯噔了一下,听见了什么东西破开的声音,忽然眼前一闪,在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地道里猝然炸起震耳欲聋的声响!
轰隆!爆炸的冲击在密闭的洞穴中肆虐,离得稍近的怪物惊叫出声,飞快地往深处四散逃逸,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阿信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地动山摇,双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
这条地道常年封闭,易燃气体和粉尘堆积集聚,此时燃气罐受到剧烈撞击炸开,这些气体和粉尘遇上明火,瞬时燃烧起来。
爆炸的冲击撞上石壁,天花板猝然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瞬间坍塌了近半,石块和尘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阿信被爆炸的气浪掀翻,满嘴都是刺鼻的灰尘,“咳咳,咳咳咳……”。
此刻他顾不上抱怨,等震动稍稍平息,发现自己胳膊腿还全乎,连脸上的灰都来不及擦,马上挣扎地爬起来去找徐卫。
地道里那些怪物早已跑得不见踪影,阿信的心脏狂跳不已。
他跌跌撞撞地穿过满是碎石和尘土的地道,在一堆乱石中发现了怪物的纤长的尾巴。
“徐哥,徐哥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说话啊!”
他疯了一般去刨碎石,这个石洞已经被炸得分不清原本的面貌,连方向都乱了套,哪里还看得出徐卫先前所在的位置?
怎么办?怎么办啊!
忽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在一片死寂的石洞里,听见了一下又一下规律的敲击声。
哒,哒哒。
“徐哥!”
他怔愣了片刻,才如梦初醒,迅速折返回那怪物的尸身旁,拨开它身上的碎石,挖了些时候,终于在石壁和怪物躯体的缝隙了看到了熟悉的衣角,手停了下来。
见到此景,大部分人都得叹一声——真是命大。
先前试图攻击徐卫的那只怪物距离爆炸最近,在爆炸的瞬间它被巨大的冲击力抛起,然后重重地砸向石壁,与此同时天花板上一根钢筋坠落,并在这可怕的速度下肉铁相撞,钢筋斜插进脑袋,当场毙命。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尸体和石壁之间竟然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隙,就像一个天然的肉盾,徐卫就在这里,侥幸躲过了爆炸的冲击。
徐卫蜷缩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身上满是尘土和血迹,插进那怪物脑袋的钢筋只要再往下一点,就能刺入徐卫的胸膛。
阿信奋力把那沉重的尸体推开,小心翼翼将徐卫拉出来,颤抖着手去探他的呼吸。
他先是笑了,笑着笑着就溢出一声难以自抑的泣声,紧紧地抱住了那具温热的躯体。
“徐哥,”阿信哽咽道,“我差点以为……”他说不下去了,头埋在徐卫的颈间,在衣领上晕开了温热的水花。
啪嗒。垂落的指尖松动,手里的碎石落在地上。徐卫眼睑轻颤,良久才微不可闻地说:
“……走。带我,离开这里。”
裴闻声长舒一口气,猝然惊起,猛地捂住了眼睛!
他还是在那条狭长的窄道里,尽头的铁门一片寂静。
他回过神,迅速检查了胸膛、手臂、脸颊,只摸到了冰凉的水迹。攀附在他身上的巨蛛不见了,人面蛛、火光,窄道里那一切骇人的事物都跟阿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赌对了。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是什么时候陷入了幻境?是从他闻到那股黏腻异香开始,还是在更早的时候?
上次双鞍山一行回程后,他的梦魇越发严重,甚至出现过几次幻听,但从没试过陷入如此真实的幻觉之中。
这地方也忒邪门了。
步足刺入眼眶的剧痛和恐惧还清晰地残留在身体里,微风吹过皮肤,令他回忆起步足上细绒刮过皮肤的轻微触感。
等等,有风?
他眯着眼睛望去,通往水室的门竟然是开敞的。
他挪到门边,将头探出门外,目光在房间内扫过。原本满注的水室如今只剩下一汪浅水,铁栅栏洞开,水室里的鳄鱼状怪物不知所踪。
计时器早已停止,水滴从天花板上滴落,发出微弱的声响。
不会吧?那池底的鳄鱼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吗!我这次回去不会要去精神科报道了吧?!
他的思绪纷乱如麻,半个人已经麻木了,起身的动作牵动腿上的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马上停止了动作。
不不,水室栅栏里的巨鳄必然是存在的,他的脚伤总不能是自己啃的,但这池子水都去了哪里?老天!他在幻觉里呆了多久,在他脑子不清醒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阳穴突突直跳,裴闻声忽然感觉身后一动,手下一个打滑,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前扑去!
哗啦!水花四溅,他摔了个四仰八叉,顾不得浑身剧痛迅速爬起来。
铁栏已经完全升起,这个高度完全脱离了他弹跳高度的极限。水室四周没有任何着力点,根本不可能够到那扇密码门。
这下连原路返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裴闻声叹了口气,手电筒的光束朝铁栅栏的方向扫去。他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摸,是一条细长的镜腿。
这竟是他丢失的眼镜,还有半边树脂镜片是完好的。
什么运气守恒定律?他简直哭笑不得,随便擦了擦,就架在了鼻梁上,总算恢复了一点视力。
池水的高度仅能没过脚踝,他略一低头通过拱门,看清了栅栏后的情景。
这里和裴闻声想象中的场景大相径庭,根本不像是用于关押的地方,其中布局看起来甚至有些眼熟。
泡水的墙面,瓷白色的地砖,可供几人并行的走道,走廊两侧布局规整的房间。如果在头顶上加上白色的感应灯,这里跟他落入水室前最后所处的走道布局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走廊深处,有一扇透着亮光、微微敞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