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文鸯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被褥中,她的意识浮浮沉沉,最终落陷入一片冰凉中。

    周身的湿冷刺得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如襁褓中的婴儿一般。

    “别怕。”

    一道低沉如古琴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唤醒了文鸯沉寂已久的意识。

    她迷蒙地睁开眼,毒素累积使她难以的双眼模糊不清,难以辨别面前人的身份。

    但鼻尖熟悉的云龙檀香缭绕不散,文鸯的原本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下来。

    她感觉到腰间传来一道大力,紧接着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文鸯,我来晚了。”

    耳畔的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文鸯鼻尖一酸,却难以发出声音。

    她想说“殿下,是你吗?”

    对方似乎心有所感,低声一遍遍地重复着,“是我,别怕,我回来了。”

    文鸯放松了自己,瞬间又陷入昏迷。

    奚衍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坐姿摆正,两人一同盘膝而坐在这一池浓郁的药池中,白色的中衣在水中飘荡。

    一道嘶哑的苍老声音在一旁响起。

    “准备好了吗?”

    奚衍深呼吸,运气至丹田中,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开始吧。”

    这一池水,是照姑特意调配的天山雪莲温泉水,用来麻痹蛊虫。

    而最关键的就是奚衍长久不断的内力,以及一缕心头血。

    奚衍握着池边那柄锋利的短匕,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心口处划了一道血痕。

    痕迹处流出丝丝鲜血,被他收进一个小瓷瓶中放置在一边。

    照姑并不意外于他的果断,将手中捣碎的雪莲源源不断地洒进池水中。

    奚衍提气,将自己的内力缓缓注入文鸯体内,游走于她四肢的经脉处。

    “唔,噗…”

    文鸯的唇角突然溢出一口鲜血,顺着嘴角一滴滴滑落,滚滚滴入飘着雪莲花的池水中,洇开朵朵血花。

    “稳住内力,先在四肢游走。”

    奚衍放缓了内力的流动,缓缓感受着文鸯经脉中流淌的毒素在被一点点消弭。

    可这远远不够。

    只要游走在她体内的蛊虫没有被祓除,文鸯就不会好起来,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糟糕。

    原本焦躁的蛊虫渐渐安静了下来,它蜷缩起小小的身体,在文鸯的经脉中缓缓漂流。

    奚衍耐着性子等待,他的内力持续不断地供给着文鸯。

    好在他本身内力深厚,但细水长流下,也是有些难以支撑。

    他的嘴唇有些发白,强忍着脱力感支撑着自己的内力延续。

    不知过了多久,他抓住了文鸯的手臂,用短匕在皮肤的隆起处用力一划!

    “嘶嘶!”

    一只长着八只脚的直接动物探出头,朝着他嘶鸣!

    是那只七日蛊虫!

    虫子牢牢地嵌在肉里,狠狠地扒着文鸯的血肉,眼看着就要钻进去。

    照姑眼疾手快地将一把药粉撒了过去!

    虫子似乎是吃痛,腕足朝天挣扎了起来。

    “啊!”

    文鸯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奚衍迅速抓起旁边的小瓷瓶,将瓶中的心头血迅速倒了上去。

    蛊虫挥舞着八只肢足快速向前爬去,离开了文鸯的血肉,顺着心头血液吸了起来。

    正当它吃得开心之时,奚衍的刀刃挥舞,稳准狠地扎在了它身上,锋利的刀锋戳破它的外壳,将它的整体切成两半。

    蛊虫挣扎了一番,渐渐没了生息。

    然而,除了照姑,没人在意它。

    照姑嘿嘿笑着将它收进了自己的小瓶子里,当个宝贝般放进了药箱中,再将调配好的雪莲药汁递给奚衍。

    “啧啧,文鸯这丫头可是废了老太婆我珍藏的所有雪莲,等她醒了,一定要赔我!”

    她自顾自地嘟囔,手中的动作却不松懈。

    奚衍将这药汁递到文鸯唇边,却不见她松开牙关。

    这浓郁的雪莲花药汁无法灌入她口中,奚衍轻笑一声。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将药倒入口中。

    照姑呵呵笑着看着他们两人,手中推着碾药轮的动作不停。

    奚衍低头,以吻封缄。

    雪莲汁甫一入口,文鸯就感觉到四肢百骸都在发冷。

    她忍不住再次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却听到耳边一声压抑的冷斥。

    “别动!”

    奚衍掌中的内力险些断绝,文鸯恢复原状,内力才得以在经脉中游走,温养着她的身体。

    “别担心,快好了。”

    文鸯感觉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内力催发的药效起了作用,毒素渐渐消弭,只是她的身体有些受损。

    好在,命保住了。

    文鸯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人,但他的表情却无比陌生。

    她的眼睛被猛然蒙住,低哑的声音响起。

    “别看。”

    但文鸯只一眼就将他的模样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中。

    奚衍因内力使用过度,身体发热,整个人都红透了,尤其是脸颊。

    平日里充满了寒意的狐狸眼此时似蒙上了一片水雾,他的胸膛起伏,难以遏制地深呼吸起来。

    “我的毒,是你解的。”

    这一次,她没有再礼貌性地喊他殿下,甚至都没叫他“少爷”,而是“你”。

    奚衍不言,却自有人替他答话。

    “哼!不是这小子解的,是老婆子我解的,只不过刚才啧啧啧……”

    “照姑。”

    奚衍打断了照姑的危险发言,照姑只能啧啧两声,用看好戏的眼神看向他们两人。

    就这一瞬间,文鸯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她猛地抱住了面前人,埋进他的怀中低泣。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只此一句,却道尽了文鸯心中的酸楚。

    毒似乎只解了一半,她认不清眼前人,似熟悉又陌生,但她知道这是她可以依赖信任之人。

    奚衍不答,只是抓着文鸯的肩膀抬起她,目光交汇时,他开口问她。

    “文鸯,我是谁?”

    他一定要知道一个答案。

    文鸯依靠的究竟是他,还是别人。

    少女疑惑地歪了歪头,口中念叨着什么,奚衍凑近听,才听清她的呢喃。

    “殿下?少爷?都不是…”

    “你,你是奚衍。”

    说完,她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