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非要去偏厅吗?
文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柴玉,他似乎读懂了她的表情,含笑着转移话题。
“伯父,请恕小侄暂不得空闲,小侄还有几位叔父要去拜访,现下时辰也快到了,就不麻烦文四小姐辛苦。”
文致远有些遗憾地捋着胡子,“好吧,那故谦贤侄咱们改日再叙。”
听到文致远送的话,文鸯顿时松了口气。
大越非常重视女子名节,若是被外人知道她在曾私下与两位外男独处,哪怕是在自己家中,她清白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但不知父亲与母亲是何意,竟然丝毫不考虑一个闺阁女儿家的名声!
文鸯冲柴玉感激一笑,同父母一起与他拜别。
柴玉走后,裘氏拉着文鸯的手,亲切地问她。
“鸯儿,你觉得柴公子如何?”
文鸯听闻此言心下疑惑,柴玉不是文芝婉的青梅竹马兼未婚夫吗?
现在母亲为何又问起她对柴玉的心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文鸯不知裘氏和文芝婉又有什么小算盘,还是乖顺的礼貌回答。
“柴公子丰神俊朗,一身诗书气度非凡,鸯儿仰慕这种人。”
裘氏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仿佛真的是在为文鸯所考虑。
“如若母亲告诉你,你的婚约对象就是柴公子,鸯儿愿不愿意嫁他?”
文致远有些不赞同,他蹙起眉,反驳着裘氏的话。
“鸯儿的婚约对象必然是皇子。”
裘氏不管他什么想法,只是一个劲儿地追问起文鸯。
“只要鸯儿开口,你就说喜不喜欢柴公子?”
文鸯迟疑地看了文致远一眼,低下头抿紧唇。
裘氏一见她这副小女儿家藏心事的样子,笑着调侃她。
“鸯儿的脸真红,一看就是喜欢!别害羞,你与柴公子的姻亲是早早定下的,不会出错。”
文致远还想说点什么,却见文鸯表情冷淡地抬起头,双手放在右腰处盈盈拜下。
“母亲,请恕鸯儿无礼。鸯儿的婚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鸯儿与柴公子不投缘,柴公子清贵如高山之巅,唯有如皎皎之月的婉儿姐姐才能与之相配。”
“婉儿姐姐曾说,她与柴公子两情相悦。鸯儿自小未能侍奉在父母身侧,也自知粗笨,配不上天人之姿的柴公子,所以,鸯儿仅仅把柴公子视为兄长,加以尊敬。”
文鸯这一番话,彻底打乱了裘氏的计划。
她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
文鸯难道不是被一个只会推拿的乡野村妇,所养出来的孩子吗?
怎么会如此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样子,竟然不比那些才女差。
既然如此通晓文理,那为何,前些日子她还会因不识字而被老夫人责罚?
裘氏才不相信文鸯入府时拿出来的《陈情表》是她自己亲手所写,一看她那穷酸样子,就知道必定不是什么知文晓字的人家能教养的。
难不成,是她为了不暴露自己找人代笔写表文,才装作不懂文字,故意欺骗她们?
一定是这样,裘氏厌恶装模作样之人,对文鸯更加不喜。
文致远连连抚掌,非常赞赏文鸯的勇气。
“不错不错,咱们文家世代忠义孝勇,鸯儿能说出如此坚定的发言,不愧是我文家血脉。”
他抬抬手,将文鸯虚扶起身,准她坐回原位。
“你能够认清楚你的位置,说明你够聪明,这很好。实话说,父为父并不好看你与尚书府嫡子成亲。
鸯儿,你毕竟是流落在外、及笄礼前才回来的孩子,高门贵女的教养你是一天都没有学到,将来又如何能操持尚书府偌大的家族事务呢?
父亲母亲也是为了你好,这婚约是天生属于你姐姐的东西,你不该和你姐姐争。”
文致远一副长者的口吻劝慰着文鸯,口口声声为了她好,实则每一句都是贬低与说教。
对于他来说,与尚书府柴氏的婚事才是他所看好的,自然要给自己更看重的宝贝女儿文芝婉。
至于文鸯,不过是个备选。
文鸯低下头,细声细气地回复“是,鸯儿都听父亲的。”
裘氏却拉了拉丈夫的袖子,轻轻地摇摇头,转而鼓励起文鸯。
“鸯儿你也不必气馁,虽然你与柴公子没有青梅竹马之谊,但你依然可以把他当做兄长来对待。
你初来业都,若有不明白的事,都可以向他请教。故谦不是小气之人,想必,他会很乐意教导你的。”
文鸯恭顺地颔首,“是,母亲。”
一路上,文鸯都在思考文国公夫妇今日的用意。
他们先是撺掇自己与柴玉独处,后来又改口,夸赞自己恪守礼仪不逾矩。
真好笑,红脸白脸都被他们唱完了,把她当做戏台上的猴子一样耍。
她好庆幸自己,不像上一世那个愚蠢地做一个菟丝花,见到一个能带她逃离此地的人,就如飞蛾扑火般相信他。
她也算了解父母的想法,父亲是想要皇家与世家两边讨好,因此不赞成更换履行婚约的女儿;母亲就复杂得多了,想要她好,又见不得她好。
但,母亲是在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和刚刚归来的亲女儿中摇摆,可她心中的天平早已重重地倾斜向文芝婉。
能够分给文鸯的,不过是一些无用的怜悯。
文鸯眼底泛起冷冽,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她走过转角,眼前就是落荷院。
屋内,早早有琼枝沏好的清茶让她润喉,文鸯连喝两杯才有空休息一下。
今日之事,背后一定有文芝婉的手笔。
而柴玉,恐怕就是受了文芝婉的指使,就像上一世一样,推她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再三言两语替她解围。
就像今日一般,让她在情感和名节之间左右为难,再向父亲推脱掉此事,让文鸯不必做出艰难选择。
以此,吸引她的目光,挑起她的仰慕。
身为女子,爱人的第一步就是先注视着他、仰慕他;然后,让她日思夜想,用她对男子的想象来俘获她的心。
但这一世,她早早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她抬手抚着自己的心口,澎湃的血液流过不停鼓动的心脏,温暖着她的四肢百骸。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她重活一世的心脏,只会为与她志同道合之人所跳动。
这一次,她不会再被假意之人的花言巧语蒙了眼。
文致远心情好,他大手一挥,解了文鸯的禁足。
文鸯也非常有眼色地开始早晚各向裘氏和宋老夫人请安,哪怕后者不待见她。
这一天,文鸯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间请安,却听到院门口站着一位面生的丫鬟。
只见那丫鬟穿一身俏生生的嫩黄色,行礼后双手奉上一张请帖。
“奴婢鹅黄见过文四小姐,我家小姐是甘定将军府洪三小姐洪祯。
下个月初我家小姐要在枫泾溪畔举办曲水流觞宴,听闻您是文三小姐的亲妹妹,特地过来邀请您,还请您务必来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