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药很快被赶来的幸运儿用敌人的货车运走。

    过程中,再次有人倒下。

    赵异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扭头盯着一个方向,伸手试图抢走张德手里的枪。张德差点朝他动手,意识到赵异人的意图后,将枪交给赵异人。

    “你会用吗?”

    赵异人举起枪,朝一个方向射出。赵异人的子弹射空,落在了五米开外的地上。随后幸运儿们朝那个方向射去。

    几枪之后,传来人体落地的声音。

    “我只看别人用过这个,我不知道……”赵异人抱着枪,整个人都在颤抖,“疼,胳膊疼,肩膀疼,下巴疼,什么地方都疼。”

    张德拍拍赵异人的肩膀,直接把他托起来塞进车里。

    “行了,下次你好好练练。”

    看着有模有样的,还以为这小子真会,结果也就比子弹打到脚面上强一点。

    张德扛着枪,目送运送炸药的货车和八嘎车离开,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头顶阴云密布,城中亮着光的地方不多,视野并不好。

    “今天不需要我当医生,悔啊,悔不该。”悔不该备了太多急救用品和药物,悔不该只带了基础的武器。悔不该,进入死亡游戏之前,坐在坦克里,没有再多加二百根绳子。

    如果坦克真被他带进来,该多好?

    张三问骑着前轮爆胎的八嘎车,以一种极为颠簸的蛇皮走位冲过来。

    “车坏了,来晚了。”

    张三问一刹车,车轱辘都冒出火星子了。

    张三问把地上已经阵亡的幸运儿放进侧边的车斗里,两个幸运儿,交叠放置,然后发现容易掉下来。

    张三问直挠头。

    “医生,要不你坐我后面,扶着点?这车有点不听话。”

    于是,严重超载的八嘎车出发了,后轮又爆了一个轮胎。张德努力稳住身形,扶着尸体,他清楚感受到地面的每一处凹陷。

    他后悔了,就不该主动留下来断后等其他车!

    “没有其他车了吗?”

    “没了,小鬼子的车质量不好,他们巡逻的时候,我们直接攻击油箱和轮胎,炸了不少。就这几辆能用了。”

    张三问话音未落,一枚子弹打在了他手臂上。

    “淦,就不能讲究点?没看到我开车呢?开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懂不懂?”

    说话间,张三问已经掏出手榴弹,直接丢过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张三问开着彻底没了橡胶轮胎的车冲出去一百多米。

    “医生,给我包两下,不流血就行,反正都是要死的。真是不讲究,刚好胳膊肘,这不是影响我开枪吗?他们被这群人还讲不讲武德?凭什么我不能把轰炸机带进来?”

    张德拿出纱布,迅速处理伤口。

    包扎后,张三问受伤的右胳膊只能打直,不能弯曲。子弹卡在肘关节里,此刻的情况,取不取出来,根本没区别。

    不取,反而失血少。这种时候,也不用考虑伤口感染的问题了。

    赵余白嘴里咬着手电筒照明,拉着板车路过,远远看着举着胳膊的张三问,瞬间瞪大眼。

    啪嗒,手电筒落地。

    “僵……僵尸?”

    “少废话!”

    张三问头都大了,直接跳下车冲过去,连拉带扯把赵余白拉过去。

    “你运尸体的对吧?赶紧的。”

    “我只能拉得动一个。”

    “废话少说!拉不动也要拉!”

    幸运儿们已经朝军营外的防御工事聚集,用能找到的材料制造了简易的投石车。只不过,他们要投掷的不是石头,而是炸药包。

    刘槐香还在教堂的屋顶上,她爬上十字架,用望远镜观察情况,时不时打一个冷枪。

    谢宇莱坐在堆积成小山的炸药包缝隙里,小心翼翼使用张三问的无人机。

    雨已经停了,风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下方此起彼伏的爆炸导致的波动,以及热气流,让无人机的操作变得困难。

    “就非要搞这么迷你吗?这东西,要是我负责审批,绝对不给经费!”

    谢宇莱骂骂咧咧,终于把无人机送到了合适的位置,找到了比较平缓的气流,俯瞰整个军营。

    “大佬大佬,红外图出来了!”

    张妙言凑过来,一把拉过正在研究缴获枪支的王九招。

    张妙言问王九招:“红的部分,有的代表刚爆炸的高温,有的是人体。你能分清吗?需要往下吗?”

    所有人里,王九招可以说是准头最好,理论性最强的。人脑靠直觉,王九招靠计算。

    张妙言决定双管齐下,直觉她要,精准运算她也要。

    “真不能往下了,气流不稳定。这玩意儿就不适应战场,稳定性太差了。”

    谢宇莱都快哭了,这东西就该让张三问来,他是真玩不动啊!

    什么自杀侦查袖珍无人机,一阵风都给拍墙上了。

    仪器上显示的画面,是一百米高空俯瞰图。完全看不出具体的人形。

    王九招凑过去仔细打量,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连的?没有线。”

    “蓝牙……”谢宇莱不太想承认,但张三问这玩意儿,真是蓝牙连接的,别人想破解,那真是分分钟的事。要隐蔽性没有隐蔽性,要加密没加密。

    完全是追求自重轻的极端产物。

    王九招抱着拆到一半的枪,歪头:“蓝色的牙?”

    “一种小范围无线连接技术,叫,叫什么来着?”谢宇莱直挠头。

    “跳频扩频技术。”张妙言快速将技术规范说了一遍。

    王九招点头:“虽然每个词都听不懂,但我好像懂了。谢宇莱手里这个板子连接上面那个小东西,那个小东西发信号,板子接收,然后我们看到这个画面?那你刚才忙的一头汗干甚?”

    谢宇莱麻了:“我调整无人机位置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来吧,那个小玩意儿,好像能听我的。”

    谢宇莱看着上空开始移动的无人机,陷入沉默。他刚才忙了那么久,算什么?无效努力?

    宋天骄没给王九招的使用说明书啊。

    谢宇莱哭丧着脸提醒:“电量还能坚持十五分钟。”

    “嗯。”王九招在仙芦中学学习了物理,这种常识她已经融会贯通。

    “电流也是能量,我好像可以充电。不过我好饿。”

    谢宇莱已经放弃思考,直接掏出吃的,塞进王九招手里:“吃!不够还有!”

    还是那句话,能不能给个说明书!

    王九招嘴里叼着鸡腿,控制无人机调整位置,她眼里的世界已经变了模样,变成无数线条轮廓。

    王九招道:“目标炸死他们。”

    王九招开始投掷炸药包,谢宇莱和张妙言在一旁负责剪短引线,并点火。

    两军对垒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敌人开始怀疑对手人数时候,他们受到了精准打击。

    爆炸声此起彼伏。

    敌人又开始怀疑对手的多寡。

    很快,它们悟了:“一定是一个军团!他们在假装人很少!在引诱我们直接出击!”

    田甜躲在地道里,正在数数,爆炸的震颤,已经让面前的食物落了一层土。

    “5958、5959、5960……”

    小姑娘还在忠实的数着数字。

    距离一万,还很远。

    田甜握着葡萄炸弹,蜷缩在角落里,静静等待可能出现的敌人,抑或是战友。

    包柱正在教堂地下室,用翻出来粉笔做记号,记录这个迷宫一样的地方,通往正确的道路——箭头指向的,是大量毒气弹。

    已泄露的部分,似乎已经完成了紧急封装,空地上有个大大的铅桶。

    铅桶附近蜷缩着两个半死不活的人,看穿着和体型,包柱判断对方是鬼子。

    似乎是吸入了太多毒气,已经几乎看不出人样。

    包柱觉得空气中还有毒气,他已经开始浑身难受。他努力在墙上划线,指引方向,来回走了好多趟。

    终于,包柱走出去,捂着自己快要脱落的皮肤,仰头朝刘槐香道:“刘奶奶,还要多久?”

    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每一次呼吸,都有一种迈向死亡的感觉。

    两发炮弹就是包柱脚边,按照计划,要将炮弹运到地下室。炮筒已经在地下室等着了。

    刘槐香正忙着狙击,应道:“天亮之前。”

    包柱仰头,看到一片暗夜。

    他不知道还有多久天亮,只知道自己有点看不清东西了。

    “我把炮弹先扛进去。地下室很深,很深。”

    迄今为止,只有包柱一个人深入过地下室。包柱说里面有毒气弹,没有人怀疑过。

    包柱认为,这是一种信任。

    居然有人这样信任他!

    包柱试图扛起炮弹,但他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咬牙把炮弹拖走。

    如果是之前,包柱咬咬牙,能把两发炮弹一起扛的,可他现在只能一次拖走一发。

    包柱不知道自己在曲折的地下通道里走了多久,最后一发炮弹拖进去后,他眼睛已经几乎睁不开。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

    包柱用手指摸索着自己留下的记号,凸凹不平没有加固的墙面,多次用粉笔划过后,形成了浅浅的沟壑。

    他踉跄着走出去,关上门,走到教堂的空地上,坐在十字架下方,静静等待。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刘槐香说的结束,还是等待死亡。

    包柱怕别人不知道地下室的情况,闭着眼,用粉笔画地图,写下面的情况。

    要炸掉。

    这些毒气弹要炸掉,在消灭敌人所有有生力量之后,要炸掉。

    他们必须要杀死所有敌人,不能有漏网之鱼。之后才是销毁毒气弹。

    要通关,通关需要死亡。

    包柱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不知道,这个中场副本结束后,自己会不会活过来。

    他想起张三问给他看的庄园图纸,他还没有挑选出心仪的图纸。他想种植很多葡萄,学着那些老牌贵族的模样,站在落地窗前,摇晃着红酒杯,俯瞰自己的土地。

    宋天骄扛着枪,拖着刀过来拿子弹,她的子弹,和收缴敌人的枪械子弹都用完了。

    “包柱你画什么鬼画符呢?这是什么召唤阵法吗?”

    宋天骄用手电筒照了照地面,歪七扭八的线条叠加着,看不懂。

    包柱耳朵在耳鸣,听到了宋天骄的声音,却没能听清宋天骄说的什么。

    “老大,炮在地下室。地下室有泄露的毒气,老大别进去,疼。”

    宋天骄捡起地上一大块人体表皮,在包柱手背上对比。包柱的手已经红肿发紫,不过看皮肤缺损程度,还是能确定这块皮是包柱的。

    宋天骄拿出匕首,俯身一只手抱住包柱的脑袋。

    “我的刀很快,不疼的。”

    匕首直接从包柱耳朵刺入,斜斜向上,搅动脑浆。包柱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做完这些,宋天骄把包柱放平,仰头对刘槐香道:“子弹。”

    两包子弹丢下来。

    宋天骄用手电筒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包柱。

    刘槐香看都没看一眼:“放着,这里我守着,没有小鬼子能进来。就是尸体,他们也别想碰一下。地下室的东西交给我。军营那边,那群小崽子干得不错。”

    宋天骄扭头往外走。

    外面还有敌人。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但她知道,还没杀完。

    ……

    “8021,8022……”田甜还在数。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小姑娘收紧手指,睁大眼望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是我。”

    宋天骄站在黑暗里,丢过去一根棒棒糖。

    “从头数,这一次,从零数到两万。”

    “天骄姐姐,外面还有多少敌人?”

    宋天骄道:“等你数到两万就没有了。”

    宋天骄重新回到街上,骑着马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她发现靠在墙根处,被炸断半条腿的谢青山。

    宋天骄跳下马,捡起几乎不成型的半条小腿,道:“你的腿,似乎很想离家出走?”

    谢青山原本戒备着,听到她的话,松懈下来,翻了个白眼,不忿道:“小孩子的身体,连枪都压不住。手枪太吃亏。”

    宋天骄凑过去,朝谢青山伸手。

    “走,你腿没了,不是眼睛废了,不是手废了。你还能扔炸弹。”

    谢青山刚伸出手,就见宋天骄收回手,割下他背包的织带,直接捆住他健在的大腿上。

    “嗷!”

    谢青山嚎了一声,而后一口咬在自己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