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娘娘,你先支撑一下,天漪受了重伤,不能再受天罚了。”
蝴白看了看皇甫婳,转头惭愧的对玄女道,她与殒杀正胶着着,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不过天漪的肺腑都入了邪气,天罚强大无比,再遭受攻击定然后果严重。
“嗯,你去吧,照顾好的。”
玄女点点头,天漪是她最喜爱的徒弟,这一次也是因为我她无法置身事外她才会觉得插手相助,加之早就对天君所作所为不满,所以才更坚定了信念。
“玄女,快快束手就擒,说不定天君还会饶你一命!”
手拿琵琶的天神奉劝道,在天宫之中,玄女最受神仙敬重,如今执迷不悟,实在教人意外。
“神君好意,玄女心领了,不过活了千年,吾也累了!”
玄女笑笑,有一种释怀的轻松,她掌心升起了灵气,一具焦味琴出现这她的手上。
琴弦一波,气浪冲天,四大神官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看起来玄女是不打算回头了。
“抓住她!”
一神官大喊,手里的铁锤劈出了所向披靡的气势,其他三人也拿出了法器,纷纷施展本事,不出片刻,玄女已经受了轻伤。
然而沙滩上的闪电和雷声不绝于耳,蝴白抱着天漪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天漪已经昏迷过去,蝴白有些心绪不宁,不到片刻手臂就被闪电打中了,他和天漪一起滚了一边,此刻一计白色光芒打来,蝴白知道是天君出手了,也明白自己躲不过,于是便护住了天漪。
尖锐犀利的神力打进了他的肩膀,他立刻大汗淋漓,抽搐不停,背上一片湿淋淋的血,血落在天漪的脸上,她竟然苏醒了一些,见蝴白为了保护自己,神力在逐渐的减弱,她不由的害怕起来:“蝴白…蝴白你没事吧……”
又有闪电打来,天漪吓得动弹不得,忘记了反应,蝴白拼尽了全力掌心一挥,那闪电缓慢了几分,随后他把天漪抱在怀里,硬生生的再受了一次电闪雷鸣的痛楚,哇的一下猛然吐血,蝴白的手指也从天漪的背上滑了下去。
“蝴白…蝴白…你…你不要吓我……”
天漪面色煞白,热泪盈眶的哽咽起来,她的手一碰,却都是温热黏腻的血,她清楚的察觉到他的神力在减弱,身旁都是白色的雾气,那是他的魂魄在抽离身体。
“蝴白…蝴白…你说话啊…不要丢下我……”
“天漪…天罚太疼了……”
蝴白皱紧了好看的长眉,闭着眼眸勉强挤出了一句话,天漪看他故作轻松的浅笑着,一下子泪水汪汪,蝴白仿佛在撒娇一般,紧紧拉住她的手。
“天漪…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花妖……”
“蝴白你不要说了……”
天漪用手指盖住他的薄唇,不敢继续让他说下去,她怕蝴白会凡人一样,回忆完往日时光便油尽灯枯,烟消云散。
蝴白一笑,听话的不再说话。
玄女的琴弦断了三根,四个神官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方无言对峙着,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天君不悦的微眯起眸子,手上一亮,一个金色圆环出现在眼前,他冷笑一声,圆环便冲去,玄女从空中被打中,圆环困住了她,四神官立刻拿出锁仙绳把她捆得动弹不得,天漪正要上前阻拦,天君又是一击,她被天罚紫电刺穿了琵琶骨,痛苦的呻吟着跌进了海里。
不远处殒杀也占了上风,皇甫婳雪白细腻的脸颊上都是伤痕,她倔强不屈的咬牙,不管嘴里都是咸甜呛人的味道,剑气当空一划,黑色莲花的花瓣大雨一般落下。
殒杀的胳膊上也都是伤口,他的发丝上都是血迹,英俊冰冷的五官如同鬼魅似的惹人遐想,那赤眸又流淌出鲜血,诡异又狰狞。
蚩龙和皇甫婳对视一眼,皇甫婳点点头,蚩龙迅速的绕到了殒杀的背后,他把丹田所有的灵气都凝聚到了黑剑中,趁殒杀的注意力在皇甫婳身上,他纵身咬牙跳到半空,身体轻盈的一晃,黑剑稳稳的插进了殒杀的脊背中。
“啊!啊——”
殒杀痛苦的抖动着身子,蚩龙却是更加用力的压住了黑剑,两人的黑气相撞,气流震得四周爆炸不停,海面上也起了巨浪,皇甫婳含泪扬剑破空飞来,蓝色蝴蝶融入了她的掌心,她闭上眼睛扑进了殒杀的怀里,感受他身体一僵,她却只是一掌打得他七窍流血,而后长剑一收叩在了身后。
蚩龙见状,拔出了黑剑,他看着空中相拥的两人,不由的唏嘘不已,如今殒杀自然是活不成了,却皇甫婳亲手斩断了他的锐气,想来肯定是万箭穿心,生不如死。
黑色莲花渐渐枯萎了,邪气也慢慢被风吹散,殒杀无力握剑,若非皇甫婳抱住他,或许他已经随着血剑跌落而下。
“风间…风间…你醒醒……”
皇甫婳心如刀割的抚摸着他都是血渍的面容,期待的呼唤着他。
可是他身体里的黑气还是没有散去,眉心的印记一如往昔的清晰阴暗,皇甫婳心头害怕又不舍,他的怀抱宽阔冰冷,确实不如从前,可是却一样让她流连忘返,依依不舍。
“风间…风间…你醒过来啊……”
蓝色的气息包围住皇甫婳和殒杀,他似乎在颤抖,也在抗拒着她的灵气,嘴角依然有新血滴落。
“风间…你醒过来啊…你死了我要怎么办……”
皇甫婳哇哇大哭,眼睛红肿得睁也睁不开,神情委屈又无助,她的衣裳和秀发都是他的血,或深或淡,或浓或浅,都是他冷冽倨傲的气息。
或许是她的泪水和悲痛感染了殒杀,他居然恢复了一丝理智,慢悠悠的睁开了血色眸子,鲜血湮灭了他冰冷清明的瞳孔,皇甫婳却雀跃得笑了起来:“风间你醒了!风间……”
殒杀看了她一眼,心口剧痛无比,曾经乖巧无邪的女子,却是因为他脱胎换骨,学会了带笑啼血,学会了剑指人心,如今的皇甫婳,明艳动人,聪慧谨慎,就算重新来过,他也会爱上她,只可惜他终究要辜负她的一片深情……
“风间…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皇甫婳被他看着面红耳赤,仿佛又回到初见时的情景,她见他一袭黑衣,惊为天人,不由的小鹿乱撞,情意悄生。
“小婳……”
殒杀一喊,体内的邪气却在冲撞,皇甫婳的脸又模糊起来,他恐惧的握住她的手腕,害怕自己再度失控。
“风间,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皇甫婳急忙抱紧了他,下一刻却被捏住了下巴,那力道让她挣扎起来,殒杀咽下了嘴里的血,霸道决绝的吻住了她,熟悉的温暖和清香辗转在唇齿间,他小腹的邪气更甚,不顾一切的折磨着他。
“唔…风…唔嗯……”
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殒杀如此蛮横无理的吻,却还是无法自拔的沉沦其中,甚至越发的渴望他的掠夺和撷取。
她的眼神迷离恍惚,气息也紊乱燥热,精致小巧的面容如同桃花一般妖娆迷人,殒杀紧紧搂住她,吻得她几乎窒息,就在皇甫婳趴在他胸口满脸通红的娇喘时,殒杀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她不以为然也未曾抗拒,殒杀却贴在她耳边深情道:“小婳,我爱你,我愿舍弃我的命来换你一生顺遂平安,美满无忧。”
皇甫婳楞了一下,却是眼睁睁的看着殒杀抢过他的长剑,不假思索的刺进了自己的心口,而后她被推了下来,血还是溅到了她脸上,又热又痒。
“风间!风间——你为何要这边傻……”
殒杀也从空中坠落,影子一暗,如同雄壮威风的鹰隼。
皇甫婳搂住他,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想要自我了断——不仅是她,一边的蚩龙和夕涯也是惊慌失措,他们都没想到殒杀会突然挥剑自伤。
“小…小婳…不要哭…我被邪气所控…所以泯灭人性,对…对不起,我不能继续放任自己,只有我死了…你才可以安然无恙。”
“不会的…不会的…风间…怎么会这样……”
皇甫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轻靠在他的胸膛上,泪水一个劲的淌,可是殒杀的脉搏十分微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小婳…我本是不信命的,可是我若不信…就会失去你……”
殒杀悲伤的勾唇,也有泪水滑了面庞,他温柔的抚摸着皇甫婳的秀发,叹息里都是不舍。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你瞒了我多少事……”
皇甫婳爬起来,殒杀昔日的话语一股脑涌上来,她似乎明白了许多事情,从他说愿意用命换她安好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其实他早预料到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为何不告诉她呢?
“小婳,我…乃是西方佛祖座下的续命灯,而续命灯和机关图,是水火不容的两件神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是…我怎么舍得你死……”
“续命灯?为何我从来不知道…从头到尾你们只跟我提过机关图,我以为只要保住它,天下就会太平,你我就可以白头偕老,相伴一生,为何要骗我?”
“不是骗你…我的身份…只有…我自己知道……”
“可是我不想你死…风间…你的名字是我给的,你的命也该是我的…我不许你死……”
“傻瓜,我为你而死…心甘情愿,等来世…我也一定记得你,那时你可莫要不认识我了……”
殒杀摸索了一会,握住了皇甫婳的手腕,那里是他落下的梅花印记,只但愿来世这个印记还在,这样的话或许他就能一眼就找到她。
“风间,你死了我要如何活下去……”
皇甫婳哭喊着,不甘心的拉住他的手指,殒杀的手指修长好看,骨节分明,如今却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看得她心痛难忍。
“小婳…一定要好好的…我很爱你…却还是要离开你了……”
“风间…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
“乖…我累了…要先睡一会儿……”
殒杀闭上了双眸,嘴角始终是笑着的,他似乎又回到那一晚的雨夜里灯火朦胧中,一个少女脸颊通红,灵气逼人,巧舌如簧,说要给他重拟一名……
“风间?风间…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
皇甫婳跪倒在他身旁,却再也听不见他的回答,泪水哭得干了,眼睛通红生疼,海风一吹,秀发凌乱,风华黯淡。
长泪且作歌,随风动深海。
那是人间何种绝色?
长眉倜傥不羁,双眸紧闭,带着桀骜清冷,那高挺的鼻梁上洒了血渍,一直到梨花一般泛白的薄唇,轻轻一勾,冷漠英气,俊逸非凡。
只可惜,如今浑身污血,黑发散落在地,盖在血肉模糊的肩头,一身玄衣也湿透发冷,尽是鲜艳的花朵绽放其上,他便如睡了一般,平静倨傲,生人勿近。
“看来,本帝想得不错,确实是机关图赢了。”
天君不知何时站在了皇甫婳身后,淡定平静的话语让她后背发凉,她回头看着这个高高在上,刚毅英俊的男子,一时间有口难言。
蚩龙挡在了她身前,黑剑法力凌冽,一脸凝重谨慎,轻声道:“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带走机关图。”
“凭什么?”
“凭本帝是六界之主,凭本帝统领一切!”
天君不屑一顾的推走蚩龙,扬手,四大神官立刻上前来抓住了皇甫婳,说着就要带走她。
“你一直在隔岸观火,难不成也是打的机关图的主意?”
皇甫婳吸吸鼻子,忍住了眼泪,她毫无畏惧的质问天君,眼泪都是清晰可见的倔强和疑惑。
“你叫皇甫婳?是个好名字,你要是想和本帝做个交换也无妨,机关图和神位相比——本帝想着,你应该可以接受。”
“神位?你以为我在乎这个,你是天君又如何?我根本不屑这些浮华荣耀。”
曾经,她是娇生惯养的丞相之女,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是人中娇女,是高贵千金,如今家道中落,命运多舛,她早已看透世间百态,一如镜花水月,缥缈易逝。
或许对于凡人来说,得道成仙确实诱惑无比,可是对她来说,殒杀一死,人间烟火也好,上古神物也罢,都失去了意义。
“皇甫婳,你或许不知道吧,就是堂堂天君,把你和殒杀逼是绝路,他想要一探机关图和续命灯的实力,所以才会在此出现,说不定你和殒杀的相遇,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孽缘。”
说不清为什么,蚩龙就是觉得天君不配拥有机关图,从他利用自己和夕涯开始,他就感觉他并非善类,若不是他不想龙族受到牵连,绝对不会受他指使,所以忍不住戳穿了这一场劫数背后的真相。
“原来是你?天宫的神帝…居然连凡人也不如,阴险狡诈,蛇蝎心肠,我还以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想不到……”
“是又如何?看起来你似乎不满意本帝的建议,既然如此,那便顺手除掉你——”
天君恼羞成怒,说着就要对皇甫婳下手。
“天君且慢——”
恰在这时,一道金色光芒刺破了乌云压顶的苍穹,天边出现了灿烂辉煌的佛光,一个巨大威严的佛陀身坐莲花台而来,他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面带微笑。
“佛祖!”
天君不敢置信,可是那云层之上的佛陀正是西天佛祖,佛光普照,阴云退散,海面上是如火一般的夕阳,海水一动,便如同画卷一般的美丽。
“佛祖?”
蚩龙自言自语道,这时夕涯走上来,拉着他一起跪了下去,悄声说道:“这是西方佛祖,殒杀的师尊,一定是他听闻了此番劫数,为了化解危机而来。”
“原来如此,但愿这一次可以化险为夷。”
蚩龙点点头,低着头双手合十虔诚道:“龙族蚩龙,拜见佛祖。”
夕涯随后也作了一礼。
此刻天君却早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佛祖知道自己设计让机关图和续命灯自相残杀,一定会降罪自己的……
“本尊听闻机关图和续命灯同时在深海出现,人云亦云是命中劫数,致使天下大乱,六界不安,却不曾想,是天君你执迷不悟,心魔入魂,实在不该。”
佛祖正襟危坐,紧拿着佛珠,慈祥的眼神却暗藏着责备。
“佛祖,您慈悲为怀,可否搭救殒杀,他…是无辜的……”
扑通一声,皇甫婳跪了下去,想到殒杀的面容,她又哭得不能自已。
“本尊前来,就是为了殒杀一事,他乃是本尊从神鹫锋带到西天的续命灯,本来是为了救琉淳上神,为他渡过命劫,没想到他自身有祸,最终败在了情字命途之下。”
佛祖叹息着,无比的惋惜,他一招手,殒杀的身体慢慢的浮了起来,最后越变越小,躺在了他的掌心中。
而后,他默念着佛语,天边飞来两个鲛人,他们都赤裸着上身,赤裸的肌肤上都是鳞片,双双跪地,那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格外惹眼。
“弋瞒,弋歌,你们本是续命灯上的守护灵,却被欢慕引诱蛊惑,迷失本心,本尊罚你们离开深海,去往神鹫锋庇佑灵息。”
“弟子明白。”
弋瞒和弋歌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深海乃是他们的故乡,却是被操纵了神魂去到辛南,被欢慕利用差点导致人间沦为地狱。
说完,两人就飞上了空中,身影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