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玄女早在来拜见天君的时候,她去一趟月老殿,她看见了连接着续命灯和机关图错综复杂的红线,上面有若隐若现的神力,所以她起了疑心,问了月老:“这红线是圣君牵的?”
月老摇头,叹息道:“事到如今,本神也不瞒娘娘了,续命灯和机关图本非凡物,自然不可结合,眼前这姻缘,是天君所愿。”
“圣君如实告知,不怕天君责怪?”
“轮回因果,生死离别,都有定数,浩劫即将到来,真相终会水落石出。”
“我明白了,多谢圣君。”
她离开了月老殿,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后来她去了殿中,本来是希望天君悬崖勒马,可是她错了,天君若是慈悲之人,便不会给皇甫婳和殒杀硬拉红绳。
神官上来把她拖了下去,快到南天门的时候,她望了一眼天边,那里有一团乌黑的云团,一咬牙她挣脱了神官,一纵身跳了下去,神官跟着追了下来,她立刻变幻出朱色火鸟去拦截。
过了一会儿,神官的影子看不见了,她朝着深海的方向而去,眼里都是担忧,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蝴白和天漪也一定会插手此事,有她援助或许局势会明朗一些。
皇甫婳赶到海边的时候,场面混乱惨烈,星河弟子和墨家弟子,以及白云观的道士几乎全部死在了素女和欢慕手里,其中竟然还有殒杀助纣为虐。
她远远的看着他,失去了理智,毫无感情的挥舞着手里的血剑,墨语和卫子青皆重伤在地,鬼魅夫人也昏迷这血泊之中,蝴白和天漪正与素女交手。
欢慕的身后跟着北海的宫将,他们都拿着斧头利剑,围住了蝴白和天漪,而殒杀纵身一跳,血剑散发出邪恶的力量,利落的朝天漪砍去,皇甫婳大叫不好,赶紧飞身过去阻拦。
“风间,快住手!不要再伤人了!你快些醒醒!”
皇甫婳跃在半空之中,硬生生接下来殒杀那一剑,她心疼的看着他冰冷呆滞的双眸,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你是谁?快给吾滚开!”
殒杀只知道被人挡住,极其的不爽,他愤怒的挑眉,五官都变得微微扭曲,可是不知为何,面前的女子却让他有些熟悉,看着她流泪的模样,他不禁难过起来。
“风间,我是小婳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皇甫婳收回了长剑,痛哭流涕的抱住了他健硕高挑的身躯,那冰冷的触感让她失落且恐惧,似乎拥抱着一具尸体般的煎熬。
温热柔软的身体贴上来,殒杀哆嗦了一下,皇甫婳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臂上,仿佛是滚烫的火石,他不由自主的躲了躲,茫然道:“小婳?小婳是谁…为什么那么熟悉……”
“风间,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是小婳…为何不记得我了……”
皇甫婳梨花带雨的脸庞抬起来,殒杀楞楞的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一种压抑后悔的感觉,他缓缓抚摸着她炙热的眼角,鼻子酸涩不已:“小婳…小婳…我怎么会忘记你了呢……”
“风间,你终于记起来了吗?”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头好痛……”
殒杀的脑海中有细碎的记忆在粘合,却在他想要仔细探究时支离破碎,刺痛由上而下传遍经脉,他烦躁不安的挣扎着,一个不留神就要坠落下去。
所幸皇甫婳抱紧了他,与他一起稳稳落在了地上,殒杀立刻跪倒,他不安的捂着胸口,眉心的黑色印记越来越清晰,那手里的血剑也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欢慕,皇甫婳出现了!快抓住她!”
素女被湖白和天漪缠住,一时脱不开身,等她回过神来,居然瞧见皇甫婳就在殒杀的面前,似乎想要唤醒他的理智。
这对素女和欢慕来说,并非什么好事,本来就是要续命灯和机关图一争高下,如果殒杀恢复了神识,他与皇甫婳强强联手,双剑合璧,天界估计都得礼让三分,这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的,也是天君不允许出现的意外。
“给本公子抓住皇甫婳!”
话音刚落,十来个凶神恶煞的怪物围住了皇甫婳,他们挥舞着利器袭来,皇甫婳惊慌失措的回身反击,谁知道却被欢慕偷袭,一掌打中了胸口,热血咳出来,她怒火攻心,咬牙切齿骂道:“卑鄙无耻!吾送你一程!”
黄沙满天,衣袂飘飘,皇甫婳凌空一站,长剑带起蓝色光芒直直刺来,怪物拦住了她的攻击,欢慕又看准了时机迎面而来,他握着一把锋利的鲨齿剑,二话不说招呼过来,斩断了皇甫婳的一缕发丝。
“蝴白,你小心一些,我去帮皇甫婳一把。”
天漪看情况不对,与蝴白对视一眼焦急说道。
蝴白颔首,一剑逼开了素女,随后又纵身捏诀,一个白色圆形图案出现在面前,素女脸色大变,惊恐万状:“神魂之环!”
“算你识货——你与天君助纣为虐,作乱世道,吾便要为天下除害!”
说罢,蝴白默念着咒语,一股清冷的风吹过,神环瞬间困住了素女,他又急忙合掌,气浪瞬间腾起,一起罩住了素女。
“啊——”
素女惨叫,血气四溅,她一身白衣全部染红,猝不及防的倒在了海岸边,海水卷过来,她像是奄奄一息的鱼一般,在海边艰难的蠕动。
环慕看素女落败,有些方寸大乱,当看见呆滞麻木的殒杀时,他心里生了阴谋诡计,趁皇甫婳紧追不舍,他刻意往天漪的方向飞去。
“皇甫婳,有本事你就追过来!”
欢慕挑衅道,手指一放,一支银色的匕首飞出去,皇甫婳面色一冷,一脚踢了出去,手里长剑一甩,也是如法炮制掷去,欢慕一躲,身形敏捷的绕到她背后,掌心的黑气一浓,他狠狠打在了她的脊背上。
如同大雁一般,皇甫婳始料不及的落了下去,天漪赶紧去接住她,神力瞬间化作一只飞鸟,凌冽的冲上半空,欢慕得意一笑,又是一支匕首飞出去,这一次他的目的是殒杀。
“唰——”的一声,匕首居然正中殒杀的眉心,随后他怒吼着站起来,欢慕却是如闪电一般靠近,接连又打了两掌,殒杀狂吐鲜血,痛不欲生的咳嗽起来。
眉心的黑色印记被匕首刺断,血顺着殒杀高挺的鼻梁流淌下来,映衬得那赤色眸子更是诡异森冷。
“去吧!去和机关图一决雌雄。”
欢慕贴在他耳边,一股黑气灌入他的身体中,殒杀的眸子瞬间通红,他缓缓抬头,眼神呆滞茫然,血剑在他掌心握紧,他竟然听从了欢慕的话径直朝皇甫婳过去了。
“风间…你没事吧……”
皇甫婳被天漪的神鸟接住,并无大碍,反倒是一转头,便看见了眉心炸了一支匕首的殒杀,他大步流星的走来,怒气冲冲,冰冷高傲。
“风间……”
殒杀站到她面前,与她隔了不过三步,她可以清楚看见他火红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局促不安的面容,以及浑身都被压迫着一般的难受。
“机关图…机关图……”
殒杀喃喃自语,血剑一挥,血雾弥漫,飞鸟惊起,海面上起了狂风,波光粼粼的水面瞬间便得支离破碎,那仿佛是一个怒火中烧的恶徒,海上都是嘈杂的声音。
“皇甫婳!”
蝴白冲了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口鲜血淋漓的皇甫婳,她眼里都是悲伤,身子软软的瘫倒,摔在了天漪的怀里。
殒杀的血剑上面一阵湿热,只不过因为那剑太过明艳显眼,倒也看不出来沾了皇甫婳的血。
“殒杀,把他们都杀了,你就可以得到机关图了!”
欢慕在一旁继续怂恿道,他掌心的黑气一拍,殒杀的身子晃了一下,仿佛瞬间惊醒,握着剑就凶狠的砍向蝴白,他的眼里再看不见任何色彩,像一团淤泥一般。
“殒杀,你为何变成这样!”
蝴白怒不可遏,剑气一扫,殒杀不由的闪躲开来,见此机会,他毫不犹豫的唤出了一个重叠复杂的法阵,横了一眼欢慕:“想不到北海龙子也会再此推波助澜,想必也是天君的意思吧!”
“蝴白,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欢慕恼怒道,拿起剑也冲了上去,他厌恶的神情惹得蝴白杀意横生。
无奈殒杀也是咄咄逼人,他不好分神,这时天边忽然电闪雷鸣,阴云密布,欢慕下吓了一跳。
天漪望着越来越近的影子,惊讶道:“是龙族!”
话音刚落,天边就惊现了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落在了海边,其中一人黑衣潇洒,俊美无双,一人青衣儒雅,卓绝超凡。
“欢慕,想不到你居然从辛南逃到了这里!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苟且偷生了!”
黑剑一出,蚩龙的身影瞬间逼来,他凌厉的眉眼英气十足,气势凌人,看得欢慕双腿发软,心惊肉跳:“又…又是你们…真是阴魂不散!”
说罢,他却是逃开了蝴白的法阵,推了一把殒杀,大喊道:“殒杀,把他们都解决了!”
“机关图…机关图…把机关图给我!”
殒杀听到欢慕的话语,暴躁的飞身用血剑挡开了蚩龙,转眼间,他的脚下浮现了一朵黑色的莲花,莲花慢慢盛开,都是浓烈刺鼻的黑气,血剑上面低落出血珠,他的赤眸鲜红欲滴,一道光芒闪过,他纵身一剑劈往蝴白。
天漪拉了一把蝴白,手掌一合,瞬间就有飞花漫天而来,她甩出软剑,手里还拽着一截铁鞭,目光如炬的望着殒杀:“蝴白,你没事吧?”
她有些担心,蝴白神力似乎有些虚弱,继续争斗只怕会体力不支。
“没事,天君还没有出现,我们必须等下去。”
蝴白握紧了拳头,一把雪白的剑自他掌心拔了出来。
殒杀不甘示弱的冲上来,血剑所到之处都是黑气,混合着死亡的冷意。
“用天人之阵!快困住他!”
蝴白右手一转,画了个半圆,一个三角六芒星阵法瞬间飞了出去,天漪也默契的照做,两个法阵重合在一起,猛烈的气浪把欢慕和皇甫婳都掀倒了。
夕涯急忙过去拉起她,担忧道:“你没事吧?”
“你们是……”
皇甫婳看看蚩龙,又看看夕涯,疑惑道。
“龙族而来,为的就是此次劫难,你不要害怕,只要守住机关图就好。”
“可是风间他…那两位都是神,力量和法术无人能及,风间一定会受伤的……”
皇甫婳睁着水灵灵的眸子,神情无比担忧,纵然殒杀已经六亲不认,神志不清,她依然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毕竟从前都是他护着自己,而自己唯有这一次算坚强,说什么她都不想他身处险境之中。
夕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殒杀眼下血劫苏醒,又有欢慕在背后颐指气使,他不敢保证结局会如同皇甫婳所想的那般美好。
“你说话啊…难道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吗?”
皇甫婳又气又急,腾的一下起身,她看见殒杀被蝴白的法阵似乎困住了,天漪还在继续用法术捏诀,一道粉色的光芒刺在刺痛了眼睛,殒杀的哀嚎震耳欲聋。
“风间!风间……”
皇甫婳不管不顾的推开夕涯,火急火燎的跑了过去,她一脚踏进了法阵,蝴白和天漪立刻停手,脸色煞白道:“皇甫婳,你会死的!”
法阵的光辉笼罩在了皇甫婳和殒杀的身上,两人都凄切的惨痛呻吟起来,那是毁天灭地一般的强劲威力,从脚尖到头顶,都仿佛被银针刺穿,不留一分的安稳。
殒杀的身上都是血,染得皇甫婳的衣裙都是湿淋淋的,她抱住他的脖子,见他昏昏欲睡,气息微弱,连忙吻住了他,灵气自舌尖灌输进去,殒杀微睁开了眼睛。
“小婳……”
他强颜欢笑,嘴角一片鲜红,皇甫婳的嘴里也都是腥甜,她泪水涟涟,却也扬唇:“风间…你不要离开我……”
“可是…可是……”
殒杀的眼前都是杀伐,他看见了漫山遍野的尸体,血流成河,汇入了大海,他看不真切皇甫婳的面容,所以他很失落,仿佛一脚踏空般的无助。
“殒杀,杀了她!”
“杀了她!机关图就是你的了!”
“你要得到机关图!”
耳边都是煽风点火的言语,还有诡异可怕的笑声,他要分不清是非善恶了,心里却听从那潜藏的暗示。
赤眸一睁,血剑刺进了皇甫婳的小腹,闻见血的味道,他居然兴奋异常,哈哈大笑起来。
“风…风间…你……”
扶住小腹的血窟窿,皇甫婳不敢置信的摇摇头,却蹙眉强忍着史无前例的剧痛泪水哗啦啦的流淌。
“皇甫婳!”
蝴白和天漪异口同声的呐喊,蚩龙和夕涯也注意到了被殒杀刺伤的皇甫婳,他们全部楞在了原地,似乎在做梦一般。
就在四人失神之际,天边一声突如其来的雷电劈来,欢慕看着那急速汇聚的云层,以及绚烂耀眼的金光,他立刻眉开眼笑:“天君终于露面了!”
天君居高临下,端坐云端之上,他睥睨苍生,威严冷傲,却是怒瞪着蝴白和天漪,缓缓握紧了拳头,他扔下了四更金灿灿的绳子,绳子灵气十足,分别朝四人飞去。
蝴白仔细一看,赶紧知会天漪,怒语道:“是锁仙绳,你们都小心!”
这一听,蚩龙和夕涯大吃一惊,纷纷看向天空,那是一个盛气凌人,高大英俊的男子,负手在身后,仿佛看好戏一般。
“是天君!”
夕涯惊恐万状,他不知道天君是何意思,脑海一片混乱,他不安的退了两步,忽然被蚩龙揽住,原来是那锁仙绳朝着他们过来了。
在辛南之时,欢慕也用过锁仙绳,夕涯是明白其中厉害的,见蚩龙满头大汗,他打了个冷战:“天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三日之前,他已经交出了预知未来的神力,如今就等着蚩龙的天劫到来,等他渡劫成神,他便会遵守承诺离开他……
如今天君不请自来,难不成是为了机关图?
这样一想,夕涯再不敢继续思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机关图和续命灯真会一语成谶,争个你死我活不成。
天君的目光停在蚩龙身上,默语道:“动手吧。”
蚩龙颔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欢慕,因为天君他正自鸣得意,或许他觉得天君会站在他这边,毕竟抢夺机关图也是天君的命令,他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天君机关算尽,老谋深算,早就看出了欢慕的贼心,欢慕想要将计就计借自己之手拿到机关图,更要操纵殒杀防范于未然,这些天君一直都清楚,只不过碍于北海的面子,他不可能亲自出手。
而蚩龙是再好不过的人选,或者说是恰到好处的利刃,他隶属火龙一族,因为顾念夕涯连天劫都敢躲,天君自然怒火中烧,此次便是要利用蚩龙除掉欢慕。
蚩龙之所以会答应,当然也是因为夕涯,他知道夕涯为了挽救自己用神力与天君做了交换,所以为了不与他分离,他放弃了神位,也顺从了天君。
修炼千年,遇见夕涯,毁于一旦,心甘情愿。
这些,夕涯都不知道,是蚩龙和天君有意瞒他。